宗亮說話間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扶在她肩頭的手也從輕輕的搭扶收緊成了攥握,說到最後,還像是要把她喚醒似地晃了她一下。
“我明白。”時光頭也不回,不動聲色地掙開攥在她肩頭的手,低頭掬水往臉上連潑了幾捧,使勁兒揉搓了幾下。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宗亮已經取下架上的毛巾遞到她手邊了。
時光沒回頭,還是在鏡子裏看他。經過架在宗亮鼻梁上的眼鏡和洗手池鏡麵這兩層玻璃的多次折射反射,又穿過掛在她睫毛上的水珠,宗亮的目光顯出一種她從沒在這雙眼睛裏見過的複雜,看得她背後隱隱發涼。
霍明遠煩的就是宗亮這樣看她的眼神嗎?
時光接過毛巾把水淋淋的臉整個埋進去,悶悶地問這眼神的主人:“如果隻是需要交出一個人的話,反正韓照已經死了,把他交出去不行嗎?”
靜了兩秒,左後方才傳來宗亮困惑的聲音:“你忘了,教授是要一個活的警察,他要看到這個人親口認供啊。”
“那個女助理呢?她既然已經瘋了,哄她說別人是警察,和哄她說她自己是警察都差不多,把她交出去不就行了?”
“不行,交她出去,教授是不會滿意的。”
時光從毛巾裏抬起頭來:“你怎麼知道?”
“婷婷,你怎麼了?”宗亮詫異地皺起眉頭,不再去看鏡子裏虛假的影子,而是仔細端詳起站在麵前的人,從後腦勺看到腳跟,又從腳跟看回到後腦勺,“你今天怎麼……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時光丟下毛巾,轉身來正麵對著宗亮,任他打量。
洗去臉上的血跡和髒汙,這張臉隻剩一片蒼白,毫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更加平淡了。
“我確實沒想出什麼更好的辦法,但是你也說了,這是關係死活的事,你要想讓我照你說的辦,就要讓我把你這方法的每一步確認清楚,我才能把我的命和你們押到一起。否則我怎麼死怎麼活都是我的事,和你們沒關係,你們的死活我也不管。”
宗亮定定地看她片刻,終於眉頭一展,歎了一聲。
“你跟我來。”
時光跟著他走出洗手間,直走到客房床尾。
空蕩蕩的客房裏沒有她出門過夜必帶的那隻行李包,床上也沒有人睡過的痕跡,隻是掛在床對麵牆壁上的那台電視機無聲地開著。時光走到近前才發現,那色調昏暗的屏幕上顯示的不是什麼靜音後的電視節目,而是酒窖的監控影像。
鏡頭正對著下水管道所在的牆角,被手銬鎖在下水管道上的人無聲無息,一動不動,要不是屏幕上顯示時間的數字在一刻不停地跳動,時光幾乎以為這是一幅按了暫停的畫麵。
宗亮看著這副畫麵沉了口氣,耐著性子壓著聲音說:“霍明遠的野心和他背著教授幹的那些事,教授全都已經知道了。教授容不下這樣的叛徒,但要是以叛徒的名義殺了他,就等於讓教授承認自己禦下無方,養虎為患,這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以清除警方臥底的名義殺他就不一樣了,殺警察,本身就是一件立威的事。當然……殺不殺他,怎麼殺他,那都是教授的事,我們隻要把警察的帽子戴到他的頭上,把他交出去就可以了。隻有這樣做,教授才會滿意,這件事才能結束,我們才能活命啊。”
這番揣度聽起來合情合理,但要想照著這個思路操作,其中有個至關重要的麻煩。
“你說的這些,霍明遠肯定也想得到,他怎麼可能自己說自己是警察?”
“他當然不會乖乖承認。你昨天也看到了,我客氣的不客氣的辦法都試過一遍了,他還是這個油鹽不進的樣子。你昨天勸也勸了,威脅也威脅了,他是什麼態度,你也清楚。所以現在就隻剩那一個辦法,就是由你去給他注射T1107。”
“T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