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總也看過我的論文了？”
一天就快過去了，她仍然沒有找回半點有關昨天的記憶，但是被宗亮略帶著驚喜的目光看著，想到霍明遠中午仰在餐桌旁的椅子裏半醉半醒說的那幾句話，時光一句“不記得”已經到了嘴邊，到底還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宗亮不好意思地笑著搖頭，臉頰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興奮的紅暈，經走廊色調柔暖的燈光點染，看起來有種時光多少年都不曾見過的發自心底的快樂：“那些都還是紙上談兵的東西，離在生產線上實際應用還要有一段距離呢。”
霍明遠咬著冰激淩勺子搖頭笑：“我那兒有個研發中心，就是把紙上的東西變成應用的地方。怎麼樣，明天跟我去公司看看吧？”
“研發中心？”宗亮目光中的驚喜忽然又深了一重，“安德公司的研發中心不是一直都不對外開放的嗎？我可以去參觀嗎？”
“我請你去，還有什麼不可以？”
“其實我以前去過你們公司，是學校和企業的交流研討活動，那個時候安德公司的CEO還是一個特別難說話的人，說是研發中心涉及企業核心機密，學校的領導和他反複溝通也沒有結果，到底也沒有讓我們參觀。能參觀研發中心真是求之不得，不過——”
不等宗亮再說推辭的話，霍明遠揚起冰激淩勺子把他截住了。
“這樣，我再順便介紹個人事主管給你認識，你要是有什麼學生需要聯係實習就業的，隻管跟他談。這些夠換你一頓飯了吧？”
“那……那我卻之不恭了。”
宗亮送下他們，道了聲晚安，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時光剛轉身回房，霍明遠就跟了進來，又像圈地盤一樣地在房間裏轉了起來。
“昨天的事還是想不起來嗎？”
“想不起來。”
“你不用有撒謊的負罪感，昨天你真看過他的論文。”
時光本來也沒什麼負罪感，這些年她撒過的謊的比數過的錢還多，如果撒謊可以讓霍明遠保宗亮度過眼前這一劫，那撒謊也不是什麼壞事。可聽霍明遠這麼說，時光心裏確實有個地方微微一鬆。
不管昨天發生過什麼，現在看來，至少在宗亮這件事上，她在昨天的表現明顯比今天要冷靜恰當得多。
霍明遠一圈巡完，往嘴裏填進一口拌著威士忌酒漿的冰激淩，才對已經無視他的存在，合衣鑽進被窩準備睡覺的時光說：“教授剛才來電話了，要推遲幾天。”
時光坐了起來：“為什麼？”
“不知道。可能被你烏鴉嘴說中了，他知道我有埋伏了吧。”
真是這樣嗎？
時光隱約覺得哪裏有點不對，還沒捕捉到什麼頭緒，就聽霍明遠含著一口冰激淩語聲冰涼涼地問她：“時光，你一直要找的那個人，就是教授吧？”
時光一驚抬頭，正對上霍明遠似笑非笑的目光。
“行了，早點睡吧，別一覺起來又把今天的事兒全忘了。”不等時光開口，霍明遠就轉身往門口走了，邊走邊輕飄飄地補了一句，“明天早晨秦暉帶你先走，咱們在公司見。”
“為什麼？”
“哪那麼多為什麼，就是不想讓你和宗亮待在一塊兒，我煩他看你那眼神。”
霍明遠叼著冰激淩勺子沒好氣地開門出去了，留下時光一夜輾轉。
宗亮看她的眼神怎麼了？
實話實說，從今天第一眼看到宗亮起，她就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可是不管怎麼看，怎麼聊，宗亮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和十二年前最後一次見他時如出一轍，靦腆，拘謹，仿佛食草動物一般的羞怯溫和，除了外貌上因為時間流逝而不可避免發生的改變，其他一切都還是她記憶裏的樣子。
霍明遠說到眼神的時候她好像想到了點什麼，可惜沒等捕捉又消失不見了。
眼神……
他以前看她的眼神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