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年沒看見子瞻了,二位昆仲怎麼會在這裏?”二樓靠窗旁,範寧請蘇氏兄弟坐下。
這十幾年,蘇軾大部分時間都在地方上為官,和範寧交集不多,倒是蘇轍和範寧私交很好,範寧主政東宮時,曾將蘇轍調入東宮,使蘇轍得到趙頊的賞識。
蘇轍給範寧給兄長斟了茶,對範寧道:“我兄長前年因上書子反對王安石的變法,被貶黜為杭州通判。”
蘇軾擺擺手,“子由,去杭州出任通判是我主動要求的,也是歐陽相公對我的愛護,談不上貶黜。”
蘇軾完這話,又繼續喝茶,範寧見蘇軾情緒有點低沉,便笑道:“我一直認為,去地方任職是一種財富的積累,你隻有和最底層的百姓接觸,你才知道他們所思所慮,才知道怎麼治理下,子瞻讚同我的話嗎?”
蘇軾歎口氣道:“我並非是去地方任職不好,實話,在地方為官,替百姓分憂解難,我感覺很滿足,但有的事情令人深感不平。”
“比如什麼事情,子瞻能嗎?”
蘇軾猶豫一下,不知該不該,旁邊蘇轍道:“我來替兄長吧!當初反對青苗法的官員多如過江之鯽,高官更是不計其數,但沒有聽因反對變法而被貶黜,唯獨我兄長例外,聽王安石還特地在子麵前告我兄長的狀,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把我們兄弟一直視為眼中釘,恨不得拔之而後快。”
範寧喝了口熱茶微微笑道:“這是因為你們兄弟名聲太大的緣故吧!尤其子瞻的詩詞,深受文人士子的喜愛,你們反對變法,影響很大,王安石針對你們,明他很忌憚,或者,他很忌憚你們背後的人。”
蘇氏兄弟對望一眼,蘇軾忍不住問道:“我背後的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範寧暗暗搖頭,蘇氏兄弟在政治上還是太稚嫩了,他緩緩道:“熙寧元年,你們替父親守孝歸來,司馬光當時是不是請你們兄弟赴家宴,第二還在快報上刊登文章,盛讚你們兄弟孝道,有這件事吧!”
蘇轍點點頭,“確有此事!”
範寧喝了口茶,又慢悠悠道:“這件事或許你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它的影響,但王安石看到這篇文章,你們覺得他會怎麼想?”
蘇氏兄弟麵麵相覷,蘇軾一臉震驚道:“他以為我們是司馬光的人?”
“不光他這樣想,幾乎所有看了報紙的人都會這麼想。”
蘇軾這才恍然大悟,幾年來縈繞在心中的困惑在這一刻才得以解開,蘇軾有些失魂落魄,目光失神地盯著茶盞,
蘇轍問道:“我還是不解,為什麼一篇文章就會讓產生這麼大的聯想?”
“這句話問得好,一篇文章而已,怎麼就證明你們是司馬光的人?”
範寧似笑非笑道:“父母去世,丁憂回鄉是每個官員必須要做的事情,是朝廷的製度,從未見哪個官員回鄉丁憂被公開讚為孝道,而且前一請你們吃飯,第二就登報稱讚孝道,明眼人都知道,這篇文章早就準備好,否則《快報》根本來不及排版,事出反常必為妖,你們覺得呢?”
蘇軾長長歎口氣,“若不是範相公的提醒,我至今仍舊懵懂不知。”
蘇轍沉默片刻道:“難怪恩師這幾年對我們不冷不熱,原來是這個緣故,下午我要去給恩師解釋這件事,我們雖然反對變法,但絕非受人慫恿,更不是什麼派係鬥爭,我們和司馬光沒有關係。”
“你們這次回京,就是來見我嶽父吧!”
蘇軾點點頭,坦率地對範寧道:“子由去年也被貶黜出京,任河南府推官,上個月改任陳州教授,這未免有點欺人太甚,這次進京就是想找恩師申訴此事。”
範寧知道蘇轍被貶黜與呂惠卿被貶南大陸有關係,去年呂惠卿被貶為南大陸第一任新齊府知府,王安石痛失左膀右臂,作為報複,王安石便找了一個由頭,將蘇轍貶為河南府推官,這件事歐陽修給範寧過,隻是範寧忙於遼國戰爭,顧不上蘇轍之事。
起來,蘇轍應該是範寧的人,當初還是範寧推薦他進東宮,現在蘇轍居然出任從八品的陳州教授,著實讓範寧深感震驚。
範寧沉吟一下,對蘇轍道:“應州知事目前還是楊英兼任,他實在忙不過來,給我過幾次了,子由就辛苦一下,去擔起這個重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