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下一刻他腦中便閃過一段訊息:“配合一下啊!”
毫無疑問,這是水蝶蘭通過彼此特殊的聯係發送過來的,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旁邊四位真一宗師,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察覺。
李珣愕然,不知水蝶蘭在搞什麼。
總算腦子動得快,也就順勢撇撇嘴角,扭過臉,任水蝶蘭去發揮。
不過,這時候驕傲的水仙子已經說得膩了,極幹脆地抄起李珣的手,兩人就那麼向海麵上升去,末了,水蝶蘭還笑吟吟地甩回一句:“看你們這淒慘模樣,我也就多說一點兒,這天劫,可不隻是打雷而已!”
笑聲裏,兩人很快脫離了下麵四位大宗師的視野,遠遁而去。
見這情形,幾位宗主也不知該留在這裏,又或是厚著臉皮跟上去,一時都有些愣了。
二人並沒有立刻升出海麵,而是在距離海麵約三五丈深的水層內移動,這裏已經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覺到頭頂強絕的強力,積蓄的第三波雷火隨時都可能破海而入。
李珣略覺不安,但既然是水蝶蘭執意如此,他也就不再多說。
水蝶蘭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錯,一直笑眯眯的,由於護體真息分開海水,她一身清爽,束起的長發柔順地貼在肩背上,偶爾飄動起來,便輕盈地撓在人心的最癢處。
李珣看得心中微蕩,不知怎麼的,伸手撩了下她的發梢,水蝶蘭立刻感覺到了,她偏過臉來,似笑非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卻更招人遐想。
本來還想問她古音那邊的事,可這種情境之下,李珣也真的張不開口。
所幸,此刻的水蝶蘭比任何時候都更善解人意,她招呼李珣停下身形,上身微微前傾,用很是神秘的腔調低聲開口:“想不想知道,這時候,古音身邊的布置?”
“呃,很想。”
李珣這話可沒有半分偽飾,當他猜到青吟與東海局勢的關係後,對古音這邊的好奇心便越來越重,若能得知詳情,他又何樂而不為?
對李珣此時的態度頗為讚賞,但水蝶蘭還不滿足,她聲音壓得更低,目光卻直投進李珣眼睛深處:“那麼,你的老相好呢?”
“老……”
也隻是稍疑惑了一下,李珣便反應過來,水蝶蘭所指何人。
有那麼一瞬,李珣的心髒都膨脹了一圈兒,但這樣的反應,也僅僅持續了一瞬間,當他看到水蝶蘭笑盈盈的臉,他的心情就恢複到常態,而且還有閑情發笑:“這個,當然想知道。不過,我更想知道,還是水仙子這些年來,在東海的大工程。”
“哄人倒有一套。”
水蝶蘭看透了他的心思,卻是半點兒不惱,而是笑吟吟地掃視四周,此時兩人所在位置大概是臨近某個島嶼的淺水區,她很快就找到了一群生長在海床上的不知名海生植物。
“瞧,這個是‘海玲瓏’,有點兒像珊瑚吧,隻是長得要快多了,大約三至五年就能長到半尺高,隨後便自然死亡、分解,充作其它海草的肥料或是海魚的飼料,也能藥用,性寒微毒,若要煉製毒丹,這可是最好的餌藥。”
李珣明知水蝶蘭不會無的放矢,卻還是聽得迷迷糊糊,莫名其妙。
水蝶蘭卻不管他的感受,又找到在這片海玲瓏叢中生活的一條魚兒,這小家夥已被這連串的天地異動折磨得奄奄一息,眼見就要肚皮翻白。
“這是寸頭魚,壽命極長,約有兩百年上下,卻完全靠海玲瓏周邊的環境生存,離開這裏,或是環境變化,便活不長久,而活到百年以上,這魚腦中便會沁出一種油質,抽取出來,亦可藥用,一些延命金丹中用上這個,效果可要大增。”
“還有這個、這個……這個!”
水蝶蘭似乎要把這片海域裏的生靈全都指出來,一時間看得李珣眼花繚亂,一頭霧水。哪知最後,一句話輕飄飄地漫進他耳中。
“這些,都是我閑來無事時,與青老研究,以東海原有物種為基礎,造出來的。”李珣怔了怔,等到真正明內水蝶蘭話中之意時,又是倒抽一口涼氣。
“造出來的?”
水蝶蘭傲然一笑:“自古以來,東海周邊,天生天養的物種數以萬計,除了東南林海有霧隱軒的存在,自成體係,不好擅動外,幾乎每個類別,青老與我曾都深研其中三昧,更在此基礎上,參悟玄妙,逆奪天機。否則你以為我宇內獨步的蠱術,都是從極樂宗那破爛地方偷過來的麼?”
李珣怔了半天,終於明白水蝶蘭話裏更深一層的意思,他一直以為,水蝶蘭所說的“經營”,是指像霧隱軒那樣,遍布禁法機關,但現在才醒悟,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水蝶蘭與青帝遺老的經營,已經超出了普通的道法範疇,而是直指天地萬物生命本源的玄妙法則。
淺薄地說,兩位絕頂妖魔的機關,便是以曲徑通幽為中心的東海之濱,億萬生靈所形成的完整圈子,恐怕其中的鳥獸蟲魚、樹木花草,無不可以成為他們的耳目。
兩人心意隱隱相通,他這樣明顯的想法,水蝶蘭倒能猜得出來,不免大大搖頭:“你可別想得太好。這法子倒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有效,最近連續的元氣震蕩,對這裏影響很大,尤其是九幽地氣兩次噴發,周圍的環境損壞得相當厲害。況且,我也不可能真的將萬裏地域盡收眼底,之前還要放出蠱蟲,牽引心神,也隻能在幾個關鍵地點幫幫忙而已。”
“那也非常了不起了。”李珣絕不吝嗇讚美之辭,況且,這本就是實話,“打了半天,連古音的虛實都弄不清楚,早知你有這一手,他們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水蝶蘭哼了一聲:“就憑他們那瞻前顧後的心思,也配?”
送出這樣一份不屑的評語,水蝶蘭也不再閑扯其它,隻道:“趁現在,我盡快把情況給你說一下。天劫持續時間越長,我這邊無法掌握的地區就越大,像是曲徑通幽那裏,已經要支持不住了。”
“嗯?”
李珣心中一突,再看水蝶蘭,隻見她眼眸流彩,竟是別有深意,便按下心中疑問。
這時,水蝶蘭示意李珣跟著上前,兩人向更淺的海水處行去,嘴上不停:“此次天劫,我以前也見過差不多的,大約是三五次陽罡雷火,隨後就是風災陰獄,最後以魔劫收尾,待風災一起,海上海下盡成苦獄,弄不好給凍在海裏,想掙出來都要費一番心思。”
聽她這話,李珣不免感歎,有這樣一位經驗豐富,見識絕頂的同伴,麵對天劫時,覺得底氣都充足不少,而這時候,水蝶蘭終於切入正題:“你要先知道古音那裏的情況呢,還是你那老相好的?”
“古音為東海局勢之核心,自然要先知道她的。”李珣隻當聽不到妖女話裏的諷刺,回答得滴水不漏。
水蝶蘭點點頭,道:“在第一道幹天正陽神雷落下前半刻鍾,古音到了曲徑通幽入口處,然後再也沒有移動過。”
又是曲徑通幽!
李珣心裏疑惑更重,不是因為古音的蹤跡,而是水蝶蘭連續兩次用“曲徑通幽”這個詞彙。
沒有人比水蝶蘭更明白這個詞彙的意義,隨著青帝遺老遠走天涯,真正的“曲徑通幽”已經不複存在,換了旁人,例如李珣,有時還會口誤,但水蝶蘭一向分得清楚明白,一般都會用“裂縫”、“虛空裂隙”之類來表示那處所在。
聯想到之前,她用心語發來的訊息,李珣便覺得,這位大妖魔大概要動壞心眼兒了。
可在這種時候,至於麼?
當然,李珣不會去拆穿同伴的戲法,而是非常配合地繼續詢問:“那她身邊,又有多少高手?”
“這個不太好講,用我這法子,很難探清對方實力深淺,不過,可以肯定,棲霞絕對不在旁邊,甚至也沒有在東海之上。”
“呃?”李珣是真的吃驚了,但看水蝶蘭一臉認真,他不由就信了,“妖鳳不在?那她去了哪兒?”
“誰知道,我兩天前到東海上起,便沒有看到她的影子,當時還以為她是以什麼法門遮蔽氣息,但到此刻,仍不見蹤影,那麼,除了已經離開東海,還有什麼其它的可能呢?”
李珣皺眉思忖,末了方道:“難不成,前麵三宗滅門一事,是由妖鳳領頭?以她飛行絕跡的本事,若是發揮全力,確實能在兩天之內,從東海飛臨昭陽……不,最多飛到幽山,那也足夠了!”
水蝶蘭不置可否,隻是微笑看他。
李珣則在考慮古音在此最要緊的時候,竟讓手下最強大的戰力遠去的用意,一時間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