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李珣也沒有解釋的義務。

他已經來到了與前方人影僅三十尺的距離內,雙方惡意的氣機開始尖銳碰撞,那人再躲不下去,隻能側過身來,右手上一點劍芒彈射,在虛空中炸碎成萬顆星點,明滅不定。

李珣毫不猶豫,身形化霧,直接衝進劍幕,再度展開了凶險至極的近身格鬥。

沒有了那些過於陰毒的手段,觸發式的雷火也漸漸平息下來,隻有跚跚來遲的轟聲雷鳴,一遍又一遍地碾過海麵,掀起陣陣回聲。

便在雷聲震耳欲聾之際,李珣忽地笑了起來。

“剛剛那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動手?”

隨著話音,大海上滋滋怪音不絕於耳,李珣的掌刀每一記都蘊含著陰毒的吸蝕之力,攻勢如狂風驟雨,絲毫不因開口說話而有所減弱。

青吟此時的形貌頗有些狼狽,她仍披散著頭發,外麵罩著的明黃道袍,當胸處被扯開一片,露出裏麵青色的衣衫,那上麵也裂了一條大縫,被海風一吹,隱約可見褻衣雪膚,甚至還有幾點血珠。

不過,在鴉羽般的發幕之後,有一對幽深的眸子,光芒閃動,其間凜冽寒意,使人不敢輕侮。

她此時算是守勢,那劍勢運轉,分明就是青煙竹影的路數,此劍決,李珣可說是熟極而流,眼下看女修使來,卻是厭惡之至,手上更緊三分,然而青吟深得劍訣其中三昧,劍氣流動中,其徐如林,偏又如銅牆鐵壁一般,任李珣聲勢驚人,一時半會兒也攻不破劍幕。

或許是滿意於眼下的境況,劍幕之後,女修似是輕笑出聲,隻是一陣風雨掃過,那低低的笑音也都模糊掉了,唯一抹不去的,隻有那刺人心肺的輕蔑之意,在海天間繚繞不散。

李珣不怒反笑,他的笑聲卻要清朗得多。

便在笑聲裏,他狂暴的攻勢為之一收,轉而一記平實的拳頭轟出去,直麵斬空神劍無堅不摧的劍鋒。

與青吟交手多次,這還是李珣首次硬撼斬空神劍的鋒刃!

這一回,青吟沒有再退避,手中神劍鏘聲震鳴,劍刃上似乎蕩起一層輕紗薄霧,與李珣拳頭之前吞吐的血芒碰撞在一起。

兩人耳邊均響起絲絲的漏氣聲,其中真息交錯撞擊的頻率,已超出彼此所能感應的範圍,瞬息變化的結果,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預料。

此局麵,正是有進無退!

李珣先是覺得手上微涼,下一瞬間,青蒙蒙的劍光便撕裂了血色的壁障,直透中宮。

那劍光來得太快,李珣甚至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一下,頭麵上便有一線冷意自頂門飛速流下,正在四肢百骸躍動不休的燃血元息,陡然一滯,隨後以更為暴烈的姿態噴發出來,勢頭之猛烈,竟讓李珣腦際有些眩暈。

有那麼一瞬間,整個天地都模糊了一下,李珣的身體膨脹了一下,又馬上收縮,等到感覺真的穩定下來,他與青吟的位置已經掉了個個兒。

深吸口氣,李珣發現身上出現了久違的虛弱感,像是用過了力,空蕩蕩的十分難受。

剛剛那一刹那,斬空神劍鋒芒畢露,先斬斷手掌,隨後將他的身體中分兩半,堪稱勢如破竹,還好,他的血影妖身水平足夠,及時化霧,躲過這必死的劫數。

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兒回來,李珣心中卻沒有半分懼意,戰意反倒越發地強了。

是的,這幾十年來,他在生死在線掙紮的次數還少嗎?

他並不害怕危險,隻怕而對的是無可抵禦的絕望,而事實證明,鍾隱為青吟留下的斬空神劍,還沒有強大到讓他絕望的地步。

隻要有機會,他便無所畏懼!

李珣又開始呼氣,直到將濁氣吐盡,這才轉過身,青吟再一次失去了蹤影。

也許,剛剛發生的一幕,對她心中的衝擊也是不小,李珣在這裏就能感覺到,那飛速移動的氣息,與先前相比,有些許的紊亂。

“我相信,你還有後手,對不對?”

李珣並非自言自語,卻也沒有刻意使人聽到,在這言語逸出唇邊之後,他哈地一聲笑,之前一直克製的能量無所顧忌地噴發出來,整個身體化為刺目的血色虹光,衝著一個方向,破空而去。

他這邊高調的行事,早引得人人側目。

在李珣化虹飛起的時候,更有兩三道氣機探過來,似乎想交流一二,卻被他幹幹脆脆地屏蔽掉。

青吟潛行的方向,正是散修盟會的內層防禦圈,這一層防線之前被厲鬥量和洛歧山連手敲掉一角,正處在風雨飄搖的窘境,青吟所修煉的太虛元化神光,正是以和光同塵著稱,竟是趁此機會,輕輕鬆鬆穿越了最外層的防線,消失在一簇簇的人群後麵。

“要是她肯搞匿形刺殺的生意,什麼落羽宗、朱勾宗都要靠邊兒站。”李珣嘿了嘿兩聲。

現實擺在眼前,他沒有青吟的本事,能無聲無息地潛進防線,不過,他也沒有絲毫猶豫,刺目的虹光完全無視千百飛劍織就的大網,就那麼硬生生地撞進去,正麵硬撼散修盟會的堅韌防禦。

沒有想到,第一個毫無保留的家夥,竟然就是血魔。

在血光與劍網碰攛的刹那,海天之間所有的亂戰衝擊,都成了眼前一幕的荒謬背景。

沒有人可以探明雙方高層此刻的心理,隻是,隨後的短暫時間內,東海之上,未免有些荒腔走板。

這些對李珣來說,已沒有意義,目標已定,他就是當一隻追逐肉骨頭的惡犬又如何?

在人群中,青吟的移動越發難以捉摸,散修盟會的內層防線,也施加了更大的壓力,畢竟血影妖身再強,眾矢之的體驗也絕不好受,隱約間,他與青吟的距離還有拉大的趨勢。

以血影妖身的絕世速度,這種陣勢本不至於將他困住,卻因為前方青吟的牽製,讓他的速度無法充分發揮,才落到這般境地。

就在這時,前方的青吟又是一拐,瞧方向,竟似又要拐出陣去。

相較於李珣,她所承受的壓力實在是少之又少,因此進退自如,隻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搶出數裏,再有三五息的時間,她完全可以從側方穿插出去,那時候,李珣就等於徹底被她耍了。

“哞!”

低沉到了極點的悶吼聲突然迸發,音波傳得極遠,與天上的沉鬱雷音不可避免地交纏在一處,同樣震動肺腑的低音轟隆碾過,激蕩傳遞中已分不清邊界。

海上諸修士聞得此音,胸口都是一震,修為不夠的,心髒更是狂跳,大有心慌意亂之態。

分布在青吟周圍的散修盟會修士感覺更加明顯,瘋狂躍動的心髒帶動心竅血液,如煮如沸,染得體如火燎,不知不覺間便流出好多汗來。

這熱汗一出,便似帶出了全身的力氣,幾個先前虛耗過多的,幹脆身子發軟,一頭栽進海裏,再冒不出頭來。

這是李珣發出的“空獄血殺”,專以音殺之術,控製敵人心竅,蒸發精血,十分狠毒。隻是,前麵的青吟似乎不為所動,反而是借著周圍修士瞬間的混亂,速度再增,眨眼間已是破陣而出,再一閃,便消失在李珣的視野之外。

李珣神色冷淡,並不因此而急怒,以他如今幾至入微的控製力,打出這樣大範圍的殺招,自然也有其它的想法。

果不出他所料,僅過了數息,周邊圍殺的飛劍強壓陡然下降了好幾個層次,附近的散修更是不顧維持陣型,成片地後移。

“那女人好大方。”

李珣雖已想到古音或許會賣這個順水人惜,卻想不到對方竟幹脆如斯。要知道,散修盟會的內層防線,完全是靠諸散修不畏生死的拚勁以及嚴謹的陣勢來維持,周圍的散修一退,由此導致的混亂,非但是李珣,便是後方跟上來的幾位真一宗師,也因此受益。

也許,古音那邊,真有一個隱而未出的絕妙後手?

這個心思在腦中一閃而過,並沒有存留太久,李珣長笑一聲,算是答謝,身子平移,瞬間又由實轉虛,化為朦朦血霧,追往青吟消失的方向。

至於後麵十九宗與散修盟會戰況如何,早不是他所關心的問題了。

喊殺聲、慘叫聲、氣爆聲漸漸遠去,不過十餘息的時間,李珣已經搶出百裏之外,算是遠離了那片戰場。

青吟卻飛得更快,瞧方向,是朝西南去了,按著這個方向,再有一段路程,就要踏上陸地,那裏也恰好避開了東南林海的覆蓋範圍。

“這賤婢真是要遠遁嗎?”

李珣覺得有些古怪,這時他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他的直覺感應突然升階,也與青吟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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