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扣著銷魂妃子的手臂更緊了些,滋味自然又有不同。

時值夏日,銷魂妃子身上衣物本就清涼,上半身不過是一件半圍訶子,外罩一淺墨紗羅大袖衫,再披件暗花披帛而已,遠觀端莊華貴,近身則素膚盈香,隔著層薄薄的衫子,與肌膚相接無異。

極樂宗的修士不可能看著李珣一直扣著他們的宗主,在最初的驚慌過後,已經有人麵色不善的逼近,隻是顧忌著銷魂妃子的安全,不敢把姿態做得太過分,李珣對此是全然無視的,倒是銷魂妃子自己,示意手下不要輕舉妄動。

銷魂妃子隻覺得後麵那男子氣息火熱,可是挨得久了,被那熱氣透進來,又是刺骨的冰冷,寒氣是從心底生出來的,她閱人無數,對猜度男人心思更是擅長,稍一思索便知道,身後的男子語氣雖輕鬆,可心情極差,便是美色當前,也不會動心,此時萬萬招惹不得的。

她這麼想著,表現於外,卻是舉止越發嫵媚,柔軟的身段輕輕掙了幾下,見李珣手臂有如鐵鑄,似乎才死了心,吐息卻重了點,帶著馨香的熱氣透過外袍,與李珣體氣交纏,聲音也更低沉了些:“你我的交情……便是這樣?”

“哪裏的話?天底下的交情,最深莫過於同穿一條褲子,同上一個女人。男女有別,在下不能與莫宗主同衣同裳,卻也有幸,憑著後一項,與宗主您神交已久啊。”

銷魂妃子怔了怔,繼而不顧脖子上的鐵臂,笑得花枝亂顫,再說話時,便連稱謂都變了。

“哎喲,可真不敢當,奴此生最愛美人兒,密友玩伴兒數不勝數,卻不知先生說的是哪一位?”

這一刻,她將全身的媚惑都綻放出來,或許少了點從容內斂的深度,卻更加奔放無羈,熱力四射。

隻可惜,李珣腦中仍是冰雪一般的冷靜,他略微低頭,嘴唇貼近美人兒的耳垂,聲若遊絲地發話:“連湖三夜,莫宗主這一夜占的便宜,可是讓人豔羨呢。”

笑聲倏止,銷魂妃子的身體在瞬間僵住了。

這個效果連李珣自己都沒想到,他隻是點出了事情其中的細節而已,哪知道對方的反應竟然如此強烈?

感覺中,銷魂妃子雖說肢體受製,卻一直迎難而上,用各種手段打消之前那神來一爪對其修為的影響,然而李珣此言一出,她辛苦築起的心防竟然再度崩塌,至此潰不成軍,修為衰退的幅度,比先前更甚。

有鑒於此,李珣便是傻子也知道了,似乎“連湖三夜”的情節中,還有一些他沒有注意到的細節,更明顯的是,這新發現的細節一定與天芷無關,也就是說,必定牽涉到古音那女人……

發現這樣的變故,李珣壓下積鬱的心情,維持先前的態度,笑道:“怎麼,莫宗主也有放不開的時候?姓古的就那麼難伺候?”

銷魂妃子終於開口,依舊笑語嫣然,可體溫的急速下降,卻是不爭的事實:“我明白了,先生的誠意原來是這樣……隻是先生這麼做法,也不怕前麵的明璣仙子著惱?”

對方越是轉移話題,李珣越知道其中有鬼,他嗬嗬笑道:“我這裏是百無禁忌,隻要莫宗主不在意就好。”

說話間,他卻突生感應,略瞥去一眼,恰好碰撞到明璣隔空透過的眸光,彼此一觸即分,他心中微跳,卻依然保持著與銷魂妃子的親密狀態。

此時,銷魂妃子的心防已經破敗不堪,再用點手段,大概還能套出些話來,然而島的另一頭,那幾位一直不動聲色的麻煩人物,終於有所動作,縱然隔了十幾裏路,對方雄渾如山的氣魄也淩壓海上,如在眼前。

“嘖!”

李珣咂咂嘴巴,手臂突地一鬆,銷魂妃子低呼一聲,身子向下掉了尺許,才提起氣來,穩住身子,而此時,李珣已經飛動身形,直插外海,意欲脫身。

七八位真一宗師齊齊放出的氣勢還是太重了些,李珣沒傻到和他們正麵相抗,而是果斷收攏氣息,像一尾深水中的魚兒,在粘稠的空間內遊動。

幾位真一宗師並非齊心,見狀便有人睜眼閉眼,任其流過,隻有怨念最強烈的那位,猛然突出來,以毫不遜色的靈動,死死鎖定李珣的氣息,沒有任何放鬆的意思。

被那人劍氣罩住,李珣一時間隻覺得周身涼徹。

果然還是避不過這一出。

李珣雖不驚訝,卻極無奈,可他終究沒有退讓,隻是在飛遁中緩緩調勻吐息,準備迎接師門長輩滔天的怒火。

海風中已灌入清越的劍吟聲,細若絲縷,悅耳動聽,李珣靜靜聽著,但很快,他臉上便有訝意流出來。

吟聲數迭之後,那冷徹透骨的劍意竟慢慢消退了,隻餘下純粹的劍氣嘶嘯,在海風浪湧中起伏,便如身下的大海,無有喜怒,卻又恢弘深沉。

海上的修士都是靈覺敏銳之輩,對其中變化都十分清楚,一時間均麵麵相覷:“清溟主持宗門,手段竟溫吞如斯,這種破門而出的叛逆,為禍天下的魔頭,他也肯放?”

“聰明啊。”隱身在旁的陰散人倒是有不同的見解,“再糾纏下去,丟人的隻會是明心劍宗而已,還不如先退一步,彼此都好收場。”

李珣並不言語,此時,由於前突的清溟勢頭放緩,其餘幾個真一宗師更不會用力,彌漫海天的強壓裂開好大一個缺口。彼此氣機感應,再加上前後劇烈的壓差變化,倒似有一隻無形大手,揪著李珣向外飛射。

這一瞬間,李珣呼出口氣,在高速移動的情況下,氣流被拉長,扭曲,發出怪異的聲響,好似嘲笑,又像歎息。緊接著,所有人耳邊都響起他的聲明:“不日將再來拜訪,後會有期!”

同樣的聲音,聽在各人的耳中,卻是不同的意思,然而,有一點,大夥兒都察覺到了,不管是血魔、百鬼、又或是靈竹,對這處雲集通玄諸宗高手的死地,完全不放在心上,大有來去自如的意思。

這魔頭忒地囂張!

在諸修士惡意的評價中,李珣遠遁千餘裏,拉開了距離。

眼下這個位置,周圍並無島嶼礁石,四顧茫茫,隻有被黑暗包裹的海水和天空。

陰散人自發地從虛空中跨出來,目光灼灼,在李珣平靜的臉上掃過,也許是出於多年形成的習慣,她開口說話時,總有抹不掉的諷刺意味:“可惜了,鍾隱教了你那麼多,偏偏那個隨時隨地都能忠義兩全的本事藏得緊,你連他三分火候都沒學到!”

這話不好聽,可裏麵偏又包含了李珣最認同的成分,這讓他惱不得,又讚不得,隻能將嘴角抽搐兩下,算是認了。

陰散人難得全身而退一回,卻不見好就收,反而變本加厲,繼續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尋常難以揣度。誰能想到,辛苦準備了數日,到頭來卻是自投羅網……”

這話其實與李珣所思所想一般無二,可從陰散人口中道來,卻是刺耳之至。有那麼一瞬間,他的腦漿滾沸,幾乎要頂破腦殼,等到神誌恢複,隻覺得手上微痛,再看陰散人,已被他重拳轟飛,直撞到海裏去。

這一拳轟出去,他的心情竟然好轉不少,再看陰散人,也沒有之前那麼麵目可憎,他向這個最得力的手下勾勾手指,繃緊的臉也略有鬆弛。

陰散人從海中升出來,身上滴水不沾,俏臉上挨了重重一拳,卻半點傷痕也無,神色更是分毫不變,仿佛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她很聽話地來到李珣身前,微傾上身:“主子?”

明知她是做戲,且順從的舉止之下,埋藏著更大的諷刺,李珣仍有足夠的優越感從心底升起來,他終於笑起來:“抱歉,是我心裏不痛快。”

毫無誠意地表達了歉意,他忽地冷目如電,刺向旁邊的海麵:“上人既然來了,也不必再看我們的笑話,現身便是。放心,這裏沒人能看到你。”

這種情形下,大夥也不必再搞什麼矯情,他話音方落,嘩聲水響,天芷上人也學陰散人從海麵下升出來,依舊兜帽罩頭,將隱秘行徑貫徹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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