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程度還需把握,我們要保住此地,要的便是渾水摸魚。把這些人都嚇跑了,對我們反倒不利。”

“這不用你廢話!”水蝶蘭雖是傷勢未愈,依然玩得很是開心。不過眼下她更感興趣的,還是另一件事:“你那邊有沒有問題?不會弄巧成拙,搞得這裏大崩潰吧”

“外行人不要多嘴。”李珣針鋒相對,毫不客氣,“你那些異想天開的念頭還是收回去的好,否則一旦出了問題,我概不負責!”

水蝶蘭微撇嘴角,不予響應,雖說還是不合作的態度多一些,卻比昨天的胡鬧要好上太多。

李珣仍有些懷疑地瞅她兩眼,才開啟了主控全盤禁法的機關,開始按預定的思路,改造霧隱軒原本的禁法布置。

這是李珣在使出通幽鬼路的法術時,才想到的問題。

原有的霧隱軒禁法固然使得十分順手,可裏麵屬於他自己的東西卻幾乎沒有,而是處處流露出不言宗、也就是上一任主人屈拙語的味道。

想想也知道,在屈拙語之前,霧隱軒不會一直就是這個模樣,也就是說,屈拙語在其入主的這些年裏,將自身的印記烙進其中,使霧隱軒真正成為了屬於他本人的地方。

李珣不是妄自菲薄之徒,屈拙語能做到的,他也能夠做到。

當然,這絕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完成的。可短短幾天時間,已足夠李珣為霧隱軒塗上個性的色彩,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為原本的禁法結構,注入一道前所未有的“元素”。

李珣受通幽鬼路的提醒,很快將之定為幾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九幽地氣。

過去的兩日,他就利用此地得天獨厚的環境,長時間貫通九幽之域與通玄界的聯係,將巨量九幽地氣抽添到東南林海下,蜿蜒伸展的地脈中去。

霧隱軒的一切禁法,均來自於東南林海內眾多水脈,以及從地底深處透上來的十三個先天火竅,二者相互激蕩構造出水火交融的生克之法,然而其根基,卻還是更本源的雄渾地脈。

李珣近期注入的九幽地氣,質性天然與地脈相親,又更顯幽昧深沉,在不引起地脈排斥的前提下,可以成為提升和發揮地脈潛力的最好介質。

李珣的計劃,是在東南林海之下,形成一個類似於鬼門湖底的虛空裂隙,以相對穩定的結構長年與九幽之域相連,同時還能夠豐富霧隱軒的禁法生克。

這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大工程,李珣現在做的,隻是前期準備而已。

李珣此時在軒中的操控變化,放在行家眼中,幾乎可說是最頂級的秘訣演示,其價值幾乎便等同於將《化生星典》、《回玄妙手》、《默語篇》這三部通玄界最高禁法典籍鋪開給人看。

可惜,對於禁法,水蝶蘭無疑是個大外行,看了幾眼之後,便很煞風景地打了個嗬欠,要不是周圍分光鏡中的情形十分好看,她早就回去潛修療傷了。

正無聊的時候,對岸小徑上閃出個人影。水蝶蘭一眼瞥去,便笑了起來,她拍了拍手,像喚小狗般道:“小妮子,過來。”

在整個霧隱軒中,能被她如此稱呼的,也隻有嬰寧一人。這個不過豆蔻年華的少女,雖說近日來頗見成熟,可在水蝶蘭眼中,仍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不點兒,地位說是條供玩賞的哈巴狗,恐怕也有些高了。

嬰寧是個感覺極敏銳的孩子,聽到水蝶蘭的喚聲,她明顯遲疑了下,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回來。

“水仙子。”小姑娘有些怯怯的,有意無意和水蝶蘭保持著距離。

對小姑娘的心態,水蝶蘭洞若觀火,卻毫不在意,她僅僅是閑著無聊,想找嬰寧聊聊天而已。不過當嬰寧走近時,水蝶蘭卻突然想到,李珣回來這兩天,一心修繕禁法,好像還沒正式與小姑娘見過麵。

也不知存了什麼心思,她笑吟吟地攛掇道:“你師父回來了,怎麼不上前見禮?”

嬰寧倒是真聽話,就在水蝶蘭旁邊躬身行禮道:“師父。”

李珣正處理變動的氣機結構,並未回眸,隻道了聲“罷了”,似乎將全副心神都集中到手頭的工作上去,對水蝶蘭逗弄小姑娘的笑語也全無反應。然而事實上,他至少分出了三成精力投注在小姑娘身上。

這一點,嬰寧當然不清楚,她此刻已經漸漸定下心來,隻是一一響應水蝶蘭的問話,表現得非常穩重,比李珣上回離開時,那個茫然無措卻又分毫藏不住心思的小姑娘,強出不知多少。

這也讓人不得不佩服陰散人傳道授業、調教後輩的手段。

李珣很好奇,按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數十年後,眼前的小姑娘又會是怎樣的風姿儀態呢?是另一個秦婉如,還是更有勝出?

時間便在他的工作和揣度中過去了,水蝶蘭東拉西扯了一陣,便興趣消退,又見李珣實在是忙,幹脆揮手讓嬰寧離開。小姑娘很是乖巧的向二人行禮,才低頭離去。

水蝶蘭看著小姑娘有些匆忙的身影,滿意一笑,方回頭,便見李珣衝她笑:“幹嘛刁難一個孩子?”

“什麼叫刁難!關心一下你的愛徒也不行?”水蝶蘭笑嘻喀地擺手,看似玩笑,可聽者絕不會忽略話中隱藏的情緒,“以後她大概也是你的貼心人,現在不打好關係怎麼能成?”

李珣知道,碰上這種問題,絕沒有道理好講,更何況他現在心虛得厲害?無奈之下,他隻能轉移話題:“嬰寧這兩天沒出去?”

“這兩天你大改禁法,誰知道會出什麼紕漏?陰重華就讓她在家靜修,不過小姑娘還挺粘你,知道過來看看。”

李珣怎會讓她繞回去,隻笑道:“她對禁法感興趣才真……嗯?”

突然的疑惑打斷了他的語句,在水蝶蘭看過來時,他忽又明白過來。

原來,嬰寧變化最大之處,不在於她穩重成熟,也不在於她殺人奪命從容自然,而在於她對禁法的興趣,變了。

不論李珣手中如何變換手法、也不管分光鏡上的光景效果如何好看,小姑娘竟然沒分出半點兒注意,隻是恭謹應對水蝶蘭的調笑。曾經對禁法的狂熱,好似一個脆弱氣泡,在空氣中飄蕩一會兒之後便消失無蹤。

李珣歎了口氣,心中微生感觸。

這是他親眼看到一個孩子興趣和夢想的破滅。當然,往好處想,這也有利於嬰寧日後心無旁鶩地修行,隻是不知是自己上次臨去之前的那番話起了作用呢,還是陰散人真的調教有方?

將這個疑問跟水蝶蘭講了,水蝶蘭卻也沒法給出答案。畢竟這段時間她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療傷上麵,可沒工夫一直盯著小姑娘到處跑。

一向對禁法缺乏好感的她不屑道:“人家不感興趣又怎樣?你那門手藝也就是一般般吧,繁瑣紛雜,沒有事先的布置,碰上高手就是個死字。也就是封山門、打埋伏、群戰時用一用,這些事情,幻術也能做到。”

說著,她屈指彈動,一線星火飛掠,似乎要打在分光鏡上,但在觸及鏡麵之前,忽地破開虛空,神乎其技地出現在鏡中畫麵之上,沒入濃重的水霧之中。

為此,本還算平靜的叢林陡然間炸開了鍋,方圓十裏範圍內的修士像是中了魔魘,嘶叫呼喊,像是沒頭蒼蠅般亂竄,數息之後,幹脆刀兵相向,打成了一鍋粥。

水蝶蘭橫來一眼,李珣很聰明地沒有頂嘴,更沒有提醒這妖女,剛剛這鏡相天地的手段完全屬於禁法的範疇,還是自己花了一整天時間,手把手教會她的。

李珣看著分光鏡中的亂相,微勾唇角。

剛剛水蝶蘭那一手,用的仍是以前傳授的手法,卻與如今變動的禁法全無衝突,顯示出這兩日的工作沒有白幹。

對此,李珣頗為滿意,便點頭道:“差不多了,我們這就去曲徑通幽,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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