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眼中凶光一閃,身形前衝,手臂卻側揮出去。錚然鳴聲中,他的拳頭與側麵而來的劍鋒碰撞,擦出一溜火星。

他本待借勢加速,哪知側麵來人早料到這手,森冷的攔截劍氣倏然化作繞指柔,嗡嗡聲中,在李珣的必經之路布下一層柔韌的大網,兩下力量碰撞,生生將李珣阻了兩息時間,劍氣大網才嘶聲裂開。

此時,青吟已經二度加速,直入高空,而側麵,明吉仙師持劍而立,雖引而不發,劍氣依然哧哧作響,隨時可以二度阻截。

“好算計……”李珣對青吟不得不說個服字。

在這種悄況下,她竟然還敢玩火。竟然以自身為誘餌,處身死地,引得明吉出手,想來是算定了無論如何,明吉不會看著師門長輩被血魔殺死在眼前。

隻是,若她太虛元化神光的修為稍弱一線,或者明吉反應略慢一點,此刻她大概已被血光吸蝕成一具枯骨。

當然,事實麵前,說什麼都是虛的。

借明璣之助,青吟馭劍飛天,不知使了什麼法門,速度爆發之強,短時間內竟不在血影妖身之下,隻一閃,便已經超出李珣視野的極限,迅速淹沒在朝陽的光輝裏。

耳邊傳入一聲歎息,明吉劍氣收斂,又退開了一段距離。不過等李珣回過臉去,他還是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似乎仍未明白之前那些彎彎繞繞,隻是……誰信?

李珣先是心火上升,但很快便苦笑起來。

明吉這樣子,恐怕還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成分更多一些吧,兩人同病相憐而已。

更何況,他還是靈機的師尊。

李珣不願再浪費時間,冷眼掃過,便要再追上去。哪知他身形甫動,耳畔便感劍氣呼嘯,擦著他的頸側飛過,其中森然寒意,比任何表態都要來得有效。

李珣身形停住。

“外道邪魔,人人得而誅之。”明吉仙師臉上表情全無,語氣卻很是古怪。

李珣聽這話已不知幾千幾萬遍,他自己也說了不下百遍。每次聽來講出都是正氣凜然,卻沒見過像是明吉這樣無奈的。

他怔了怔,然後便笑起來,“誅邪斬魔,確是正道義舉……我一路上見得貴宗不少修士慘死,凶手不言自明,你不去誅了她麼?”明吉垂下眼瞼,語氣卻忽然變成前所未有的堅決:“正要前去。”在李珣大笑聲中,血影妖身爆發式地啟動,衝破了明璣布下的劍氣屏障,瞬間遠去。

稍後一線,明吉也馭劍直追,可是他的速度與李珣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不過三五息的工夫,便遠遠落後,最後被徹底甩開。

“血魔爺爺饒命,血魔爺爺饒命啊!”東去的江邊,浪濤陣陣,卻也壓不過聲聲慘嘶求饒的雜響。江灘上倒臥了四五具屍體,還有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叩頭如搗蒜。隻求麵前的魔頭饒他性命。

李珣麵無表情一腳踢出,直接震碎了漢子的五髒六腑,順便將其精血吸噬幹淨,至此,眼前再無一個活口。

自從李珣遠離了連霞山脈,已經是第四天。

在這四天裏,李珣見識到了青吟僅作為一個修士所其備的實力和資格。精純的太虛元化神光使這女修的氣息可以隨時化入天地微塵之中,和光同塵,時聚時散,使得她速度雖然不如李珣,卻時東時西,忽南忽北,總是保持二人之間的距離。

尤其是進入通玄界中部修士較密集的區域後,更是如此。

已經是連續第三次,在李珣捕捉到她的氣息,行將追殺而至時,她利用過路的修煉修士作掩護,誤導李珣的感應,每每成功脫逃。

一次兩次還好,待到李珣第三回撲空,心中積壓的暴戾殺氣終於爆發,將這夥結伴而行的散修殺了個幹淨,勉強出了口惡氣。不過,耽擱了這段時間,青吟的氣息更是鴻飛杳杳,尋之不見。

李珣可以感覺到,這幾天,以太虛元化神光為基礎,青吟應付他靈覺感應的方法越來越多,雖然兩人仍是一追一逃,可主動權卻似是慢慢從他手上交了出去。

這時候,李珣才真正理解,當年以鍾隱驚天動地的神通,也無法將三散人等一眾魔頭斬草除根的緣由。

一個狡猾如狐的高手一心要逃命,實是再容易不過了。

他轉過身,看著滔滔東去的大江,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這些天追逐戰的細節,開始逐一回放。

其實,李珣不是沒有追上過青吟。

在出連霞第二天,他就同青吟再打了一場,隻是被青吟突然激發出的斬空劍的威能阻了片刻,才又被其逃脫。

說實話,李珣有點疑惑。

就交手的兩次來看,感覺中直麵斬空神劍的威能,雖依然寒意徹骨,鋒銳無匹,卻也不像最初在坐忘峰下,遠隔千裏仍如墜冰窖的強橫。

仿佛當時的經曆,僅僅是記憶中的某個錯覺,並且,李珣的危機感應也日趨減弱,在今天早上徹底消失,而這也是他跟丟青吟的原因之一。

“是不是自己神經過敏,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李珣不止一次地這麼想,“也許斬空劍裏保存著鍾隱的力量。可卻是有容量限製的,用的越多,消耗就越快,眼下被青吟用光了?”如此想法,倒也合情合理,不過這無法解釋青吟甘冒奇險,回山搶奪神劍的瘋狂舉動。

李珣百思不解,隻能再次放下,呼出胸口積悶的濁氣,目光越過江麵,看向對岸連綿的山石輪廓。

此時太陽臨近落山,天地間灰蒙蒙的一片,李珣的心情便如此景致一般無二。

“往哪邊去呢?觀其行止,似乎是要向南,南邊……”正思忖間,他心頭忽有所感,身形一晃便越過江麵,再向南行了十餘裏路,即將到達石山之下,他身形倏然消沒,連個影兒都不見。

稍過數息,西方天際,數道極強的反應壓過來。

兩道一先一後飛掠的人影,在空中刻下兩道清晰的虹光,就從李珣原本站立的大江對岸飛過,排開的元氣亂流彼此交纏碰撞,餘波所及,石灘破碎,江水分流,威勢極為了得。

李珣眨了眨眼,身形一動不動。因為他感覺到,在飛天的二人側方,還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飛掠。

和天空那兩個目無餘子的家夥不同,此人敏銳地察覺到。江灘上橫臥的幾具屍身,在事發地點稍做停留,才又朝飛天二人追了上去。

就是這停留的空檔,讓李珣分辨出了來者的身分。

“蝕神刀?對了,這裏已經是明玉山地界,離朱勾宗倒是不遠。”這個以暗殺、煉器之道名聞天下的宗門,與他頗有糾葛,原本的朱勾九殺便是因為他變成了七殺,而前段日子,還由“七殺”中的四人陰攻於他,最後不了了之。

李珣生出了好奇之心,不止是因為看到了蝕神刀這老對頭,還因為剛剛在遁光人影閃過時,他的利眼看清了兩人的麵目。

後麵追擊的,是不久前剛被他毀去招牌的疫鬼勾刁子峰,而前麵那位,也是老朋友了,正是與他稱兄道弟的四空千寶閣候補閣主,箕不錯。

也不知一別經月,這胖子把“候補”的帽子摘去沒?

意外見到“故人”,李珣的心情倒有些好轉,他想了想,幹脆躡尾追去,便當是散散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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