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3 / 3)

張岱《施公廟》詩:

施殿司,不了漢,刺虎不傷蛇不斷。受其反噬齒利劍,殺人媚人報可汗。厲鬼街頭白晝現,老奸至此揜其麵。邀呼簇擁遮車幔,棄屍漂泊錢塘岸。怒卷胥濤走雷電,雪巘移來天地變。

三茅者,兄弟三人,長曰盈,次曰固,季曰衷,秦初鹹陽人也。得道成仙,自漢以來,即崇祀之。第觀中三像,一立、一坐、一臥,不知何說。以意度之,或以行立坐臥,皆是修煉功夫,教人不可蹉過耳。宋紹興二十年,因東京舊名,賜額曰寧壽觀。元至元間毀,明洪武初重建。成化十年建昊天閣。嘉靖三十五年,總製胡宗憲以平島夷功,奏建真武殿。萬曆二十一年,司禮孫隆重修,並建鍾翠亭、三義閣。相傳觀中有褚遂良小楷《陰符經》墨跡。景定庚申,宋理宗以賈似道有江漢功,賜金帛巨萬,不受,詔就本觀取《陰符經》,以酬其功。此事殊韻,第不應於賈似道當之耳。餘嚐謂曹操、賈似道千古奸雄,乃詩文中之有曹孟德,書畫中之有賈秋壑,覺其罪業滔天,減卻一半。方曉詩文書畫,乃能懺悔惡人如此。凡人一竅尚通,可不加意詩文,留心書畫哉?

徐渭《三茅觀觀潮》詩:

黃幡繡字金鈴重,仙人夜語騎青鳳。

寶樹攢攢搖綠波,海門數點潮頭動。

海神罷舞回腰窄,天地有身存不得。

誰將練帶括秋空?誰將古概量春雪?

黑鼇載地幾萬年,晝夜一身神血幹。

升沉不守瞬息事,人間白浪今如此。

白日高高慘不光,冷虹隨身縈城隍。

城中那得知城外,卻疑寒色來何方。

鹿苑草長文殊死,獅子隨人吼祗樹。

吳山石頭坐秋風,帶著高冠拂雲霧。

又《三茅觀眺雪》詩:

高會集黃冠,琳宮夜坐闌。梅芳成蕊易,雪謝作花難。

簷月沉懷暖,江峰入坐寒。暮鴉驚炬火,飛去破煙嵐。

其山秀石玲瓏,岩竇窈窕。宋嘉定間,邑人胡傑居此。元至元間,道士徐洞陽得之,改為紫陽庵。其徒丁野鶴修煉於此。一日,召其妻王守素入山,付偈雲:“懶散六十年,妙用無人識。順逆俱兩忘,虛空鎮長寂。”遂抱膝而逝。守素乃奉屍而漆之,端坐如生。妻亦束發為女冠,不下山者二十年。今野鶴真身在殿亭之右。亭中名賢留題甚眾。

其庵久廢,明正統甲子,道士範應虛重建,聶大年為記。萬曆三十一年,布政史繼辰範淶構空翠亭,撰《紫陽仙跡記》,繪其圖景並名公詩,並勒石亭中。

李流芳《題紫陽庵畫》

南山自南高峰邐迤而至城中之吳山,石皆奇秀一色,如龍井、煙霞、南屏、萬鬆、慈雲、勝果、紫陽,一岩一壁,皆可累日盤桓。而紫陽精巧,俯仰位置,一一如人意中,尤奇也。餘己亥歲與淑士同遊,後數至湖上,以畏入城市,多放浪兩山間,獨與紫陽隔闊。辛亥偕方回訪友雲居,乃複一至,蓋不見十餘年,所往來於胸中者,竟失之矣。山水絕勝處,每恍惚不自持,強欲捉之,縱之旋去。此味不可與不知痛癢者962西湖外景?紫陽庵道也。餘畫紫陽時,又失紫陽矣。豈獨紫陽哉,凡山水皆不可畫,然不可不畫也,存其恍惚而已矣。書之以發孟暘一笑。

袁宏道《紫陽宮小記》

餘最怕入城。吳山在城內,以是不得遍觀,僅匆匆一過紫陽宮耳。紫陽宮石,玲瓏窈窕,變態橫出,湖石不足方比,梅花道人一幅活水墨也。奈何辱之郡郭之內,使山林懶僻之人親近不得,可歎哉。

王稚登《紫陽庵丁真人祠》詩:

丹壑斷人行,琪花洞裏生。亂崖兼地破,群象逐峰成。

一石一雲氣,無鬆無水聲。丁生化鶴處,蛻骨不勝情。

董其昌《題紫陽庵》詩:

初鄰塵市點靈峰,徑轉幽深紺殿重。

古洞經春猶悶雪,危厓百尺有欹鬆。

清猿靜叫空壇月,歸鶴愁聞故國鍾。

石髓年來成汗漫,登臨須愧羽人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