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紅走後,腿腳有些殘疾的她媽關上院門,搬了一張小板凳,就坐在院子裏幫著小姑娘跳繩計數。
“嬸,陪小羲跳繩呢?”蕭良穿過馬路,走過去隔著院門跟何紅她媽熟絡的打招呼,探頭往裏看了一眼,問道,“何紅姐她不在家裏?”
“……”
何紅她媽為人本分、不善言辭,她打量了蕭良好幾眼,都沒有認出是誰。
不過,她被蕭良熟絡的口吻給唬住了,也不好意思張嘴問眼前這小青年到底是誰,隻是含糊說道,
“何紅她有事剛回雲社了。”
“都這麼晚了,何紅姐還回雲社啊,聽說南亭湖果汁廠這兩年的效益很不錯,看來是真的哦……”
蕭良掏出那盒剛買的紅梅拆開來,站在院門口點上一支煙,見林羲盯過來的眼神裏,有著她這個年齡罕見的警惕以及對陌生人的排斥。
蕭良跟小姑娘笑著說道:“你媽說你練習跳繩都快一年了,一分鍾都沒法跳四十個——恐怕期末體育考試,又要不及格了啊!”
“……”林羲癟著嘴,有些泄氣的沉默著。
何紅她自己跳繩,身姿輕盈,非常的優美,但她教女兒跳繩,也就是一味提醒她加快頻率。
蕭良之前聽何紅說起過這事,他隔著院門看了片刻,就已經知道症結出在哪裏。
說白了就是何紅不會教。
林羲發育太早,跳繩時都習慣含胸駝背,頻率越快,腳下就越發笨拙,三五下甚至搖繩起步就會絆到腳,動不動就被打斷,哪裏可能跳出好的成績?
蕭良一邊跟何紅她媽嘮叨著宿城鎮的家常,一邊指點林羲盡可能先放慢節奏,先保證連續過腳不中斷,還接過跳繩示範了多次。
找對辦法,林羲稍加練習就進步飛速,不到半個小時,跳繩成績就已經提高很多,堪稱進步神速。
蕭良又拿出一支煙叼嘴裏,看似無意將火柴盒就剩的兩根火柴擺出來給何紅她媽看了一眼,兩根火柴連擦了好幾下都沒有點燃。
小姑娘一直以來跳繩都很笨拙,但在蕭良的指點下,短短十數二十分鍾就有明顯的進步,何紅她媽對這個小夥子印象很好,嘴裏嘀咕了一句“小夥子還是要少抽煙”,還是進屋幫著去拿火柴。
蕭良將煙拿在手裏,看著小姑娘明澈像星子的眼睛,說道:“鎮政府正秘密調查你媽媽工作的果汁廠廠長肖裕軍,我是負責人,小羲你應該知道肖裕軍不是好人吧,他是不是欺負過你?”
小姑娘眼神受驚的閃爍了一下,一會兒又非常猶豫不決的搖了搖頭。
如此短暫的單獨接觸,蕭良當然沒有指望能直接問出什麼來。
看到何紅她媽拿著火柴出來,蕭良朝小姑娘做了一個保密的手勢,從何紅她媽手裏接過火柴將煙點上,暗暗琢磨小姑娘不自然的神態下蘊含著怎樣的信息。
…………
…………
回到旅館,蕭良一夜沒有睡踏實。
七八年後林羲那張純潔無瑕的臉蛋反複在他的夢裏出現,又不時變化成醉酒醒來時何紅坐在他身上那美靨酡紅的模樣。
被這樣的夢折騰得睡意全無,蕭良靜靜看著窗戶暗紫色的夜穹。
他被陷害誣告,肖裕軍是指使主謀,何紅則是最直接的始作俑者。
雖說九四年前後雲社鎮乃至獅山縣就有不少官員被肖裕軍收買,為其侵占轉移集體資產以及創辦新廠、承攬工程提供便利,但直接參與對他誣告陷害的,目前蕭良也隻能確認鎮派出所所長的陳申與前天夜裏強留他灌酒的經管站站長杜學兵兩人。
不過,這個社會從來都不存在惡人有惡報這一說。
肖裕軍早年在雲社爭強鬥狠,陳申等人就與之稱兄道弟,在獅山縣也闖出一些名號;之後又得到鎮上一些主要領導的撐腰擔任南亭村黨委書記,九四年之前基本上就將當時規模尚可的南亭湖果汁廠掏空了。
雖說蕭良無罪釋放回到雲社鎮,肖裕軍已經操控改製將果汁廠據為己有,但走慣邪路的他,並沒有想著好好發展果汁廠,而是進一步壓榨果汁廠的價值,最後給南亭村、雲社鎮留下一屁股負債。
然而這些都無礙肖裕軍個人財富的積累,無礙他在縣裏、市裏不斷腐蝕、拉攏更高層次的官員,無礙他在接下來的縣市國企改製大潮中大肆兼並、侵吞國有資產,甚至黑白通吃壟斷獅山的建材市場,大肆包攬市政工程大發其財,肆無忌憚進入礦產開采、房地產開發等領域聚斂不義之財。
在這個過程中,肖裕軍自然對獅山縣、東洲市的經濟發展造成很嚴重的破壞。
搞礦產開采肆無忌憚破壞生態環境,開發建造一大批質量稀爛的豆腐渣工程,給地方財政造成難以估算的損失與浪費,令成千上萬住戶無處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