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胡思亂想了一通,眼睜睜地看著太陽升起又落下,期間偶爾半睡半醒地眯一會兒,但又擔心說夢話或者稀裏糊塗地站起來暴露位置,所以根本不敢睡熟,再加上肚子餓得咕咕叫,就更睡不著了。

其間,美軍的偵察兵來回折騰了好幾次,讓他緊張了好一陣,不過每次都是有驚無險。

終於,夜幕降臨了,在外搜尋的美軍偵察兵也一隊接一隊地返回了營地。

隨著外麵傳來幾聲有節奏的鳥叫,張濤迫不及待地掀開掩蓋物鑽了出來,饑餓讓他頭暈目眩、雙腳發軟,但重獲自由的感覺還是讓他忍不住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戰士們也一個接一個地像幽靈般從坑道裏鑽了出來,迅速做好了戰鬥準備。

正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美軍因為一直沒找到他們的位置,所以沒有撤走。

他們原本想以逸待勞,迫使誌願軍在白天開戰,沒想到形勢卻被誌願軍反轉了過來,現在主動權又回到了誌願軍手中,隻要祝團長一聲令下,戰士們就會向眼前的這隊美軍發起攻擊。

當然,如果不是餓著肚子的話,那就更好了。

但讓戰士們意外的是,正當他們鼓足了勁兒準備衝上去大幹一場的時候,撤退的命令卻一聲接一聲地傳了過來。

“啥?撤退?”虎子忍不住抱怨道,“俺肚子正餓得慌呢,正想上去從美國佬那裏搶點東西填填肚子,怎麼一槍都沒打就要撤退了呀?”

張濤心裏也覺得不妥,貓著腰轉身就朝團部跑去。

“團長!”一找到祝團長,他就迫不及待地小聲問道,“就這麼撤退了嗎?”

“嗯!”黑暗中,祝團長點了點頭,“剛收到電報,西線的美軍已經被我軍擊退,上午九時我軍就已經安全撤回漢江北岸,咱們的任務完成了。”

“團長!”張濤皺著眉頭說,“咱們可不能就這麼撤退呀。”

“咋了?”祝團長疑惑地看向張濤,“現在是晚上,不撤退還等啥時候呀?難道要等天亮了再撤?早上你不是還說咱們沒糧又少彈藥,這仗沒法打了嗎?怎麼現在又……”

“團長,我不是說這個!”張濤苦笑著說,“我是說敵人的磁性戰術。”

“磁性戰術?啥磁性戰術?”

“呃!”被祝團長這麼一問,張濤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掩飾道,“這,這,這是我給敵人的戰術起的名字!團長,你也看出來了,美國佬這次打仗和往常不一樣,他們晚上不跟咱們打,就黏著咱們,到了白天就到處找咱們動手。

所以咱們這一撤退,敵人肯定會在咱們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咱們靠兩條腿走路,他們可是坐車,最後累的餓的肯定是咱們呀,啥時候開戰還不都得聽他們的。”

“哦?”祝團長和一旁的陳燁政委都愣了一下,入朝作戰以來,向來都是誌願軍追著美國佬打,還從沒聽說過誌願軍被美國佬在後麵追著,所以一聽這話,他們都很意外。

過了半晌,祝團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如果美國佬真像張營長說的這樣,那還真不好辦。”

“磁性戰術這個名字倒是挺貼切的!”陳燁政委疑惑地看了張濤一眼,“我說小張同誌,美國佬這戰術還沒用上呢,你怎麼就知道他們會這麼打呀?”

“哦,這個……”張濤一時語塞,想了半天才回答道,“我也是猜的,昨天美國佬晚上不跟咱們打,一下子退了三十公裏,就等著咱們累得半死趕了一夜的路,結果趕到的時候又是白天了。

所以我就想,要是咱們就這麼撤退,他們肯定還會在後麵黏著,等天亮了就追上來找咱們的麻煩。”

“還真是!”陳燁政委打趣道,“我說小張同誌,你這就像跟美國佬打了十幾年仗似的,他們一撅屁股,你就知道他們要拉什麼屎了!”

“這個……”張濤尷尬地摸了摸腦袋,要說對美軍戰術和誌願軍戰術的了解和預判,他這個看過全套朝戰資料的現代人確實有一定的優勢。

“那麼這回……”聽了張濤的話,祝團長有些為難了,“難不成咱們還撤不下去了?”

“照這麼說,”陳燁政委咬了咬牙,說,“隻好派一個連隊阻擊美軍,掩護大部隊撤退了!”

大家一聽這話,都沉默了下來。因為誰都知道,這種撤退方式對於擔任掩護任務的連隊來說意味著什麼。

“不!”張濤搖了搖頭,“還有更好的辦法,咱們隻要讓美軍以為我們還在繼續進攻,他們就會再往後撤三十公裏,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安全撤出去了!”

朝鮮的春天很冷,比冬天還冷,有人說最冷的時候不是下雪的時候,而是冰雪即將融化的時候,現在張濤終於體會到這句話是多麼正確了。

這時候雪已經停了,戰士們又回到了那個坑道裏,雖然已經沒有雪花掩蓋他們剛才出來的痕跡,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在黑暗中,誰也不會注意到山坡上是否多了一些雜亂的腳印,也不會在意山坡上是不是多了一些用枯枝和樹葉編織的蓋子,更不會發現躲藏在這些蓋子下麵的一個個做好戰鬥準備的誌願軍戰士。

要騙過美軍可不容易,他們又不是傻子,不是說誌願軍實施一次佯攻,他們就會一下子撤三十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