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譯界巨匠一字不苟(2 / 2)

感人至深的是他譯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長達百萬言,他從1936年開譯,到1939年譯畢,花費三年功夫。50年代初,他竟又花費近兩年時間重譯這部名著!

人們常把寫作笑稱為“爬格子”。像傅雷這樣把百萬字譯作推倒重譯,重“爬”一百萬個“格子”,談何容易!那是在稿紙上進行的一次艱辛的長征,何況當時他正肺病複發,體力不支!

1985年6月在北京舉辦的“傅雷家書墨跡展”,展出了傅雷所譯巴爾紮克《都爾的本堂神甫》原稿。傅雷三易其稿,三部手稿一起展出。透過那一頁頁端端正正的墨跡,觀眾們如晤其人--文如其人,人如其文。(圖14)

學貫中西,文學、美術、音樂、外語“四位一體”。傅雷是一位知識淵博的學者。“吱,吱,”他常常在困倦時在煙鬥裏裝上板煙。在他的寬大的寫字台上,煙灰缸總是放在右前方,而硯台則放在左前方,中間放著印著“疾風迅雨樓”字樣的直行稿紙,左邊是法文原著,右邊是法漢辭典。他總是這樣井然有序地在桌上“布陣”,長年累月地筆耕。

他寫作嚴謹,事事嚴謹。

他家的熱水瓶,把手一律朝右,垂手可取。倒光了,空瓶放到“排尾”。灌開水時,從“排尾”灌起。

他家的日曆,每天由保姆撕去一張。一天,夫人忽然順手撕了一張。傅雷看見了,趕緊用漿糊把撕下來的那張貼上。他說:“等會兒保姆再來撕一張,日期就不對了。”

他愛攝影。在黃山為了拍攝輕盈瀟灑、如煙如絲的晨霧,他一大早就拿著照相機尋景求勝去了。回到上海,自己動手放大照片。他自備天平,自配顯影劑、定影劑,稱藥時絲毫不差--盡管稍多稍少無傷大局,但是他嚴格地按配方辦事。

他曾在1953年春偕夫人和柯靈等同遊天台山。山上夜寒,唯他帶了毛線衣。登山時力乏腹饑,他打開白瓷口杯裏的豬油黑棗請客--早在半個月前,他就讓夫人把一層豬油、一層黑棗鋪好,用慢火天天蒸,蒸得又酥又爛,作為自製旅遊點心。

盡管傅雷常給人“嚴肅有餘”的印象,就連拍照也難得露出笑容,其實他也有活潑、天真、幽默的時候。

劉抗先生的一段回憶,令人捧腹:

“我新婚之夜,他乘我們酒樓宴席未散,先行潛入新房,把香粉倒在煙灰缸裏,把襯衫吊在天花板上,把皮鞋掛到窗外去,把唱片藏在繡枕下……令人啼笑皆非。”

就在他上了年紀、成了大翻譯家之後,童心仍未泯滅。

有一次,上海江蘇路傅宅響起了敲門聲:

“啥事體?”傅太太隔門相問。

“傅先生勒拉屋裏廂?”門外有人用上海話問道。

傅太太開門,哈哈,站在門外的不是別人,乃是傅雷也!傅太太高聲大笑。她是非常愛笑的人。傅雷也相視而笑。

原來,傅雷在書房裏寫作倦了,信步踱到門口,看看信箱裏有沒有郵件,他忽然靈機一動,即興演出了一幕“喜劇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