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1 / 3)

依照舊例,侯府家宴設在後堂。

賓主落座,顧侯爺放言,一家人團聚,慶祝佳節,不該有諸多忌諱,顧錚楊廉雖然年少,亦可同席。

隨後,更著人去請世子夫人。

半刻後,卻聽家人回稟,世子夫人正親自下廚,整治飯菜,稍後親奉公爹與叔叔。

功臣勳貴之家,宴席之上必當豪飲。

慶平侯府自然不能例外。

見顧侯爺皺眉,不滿的推開酒盅,連聲令人換大碗,顧錚連忙起身,正色出言,替自己和楊廉婉拒祖父“好意”。

“祖父,孫兒同廉弟年幼,不勝桮杓,不可過量。”

顧氏出身武將,慶平侯父子戍衛北疆多年,為抵嚴寒,酒量均不一般。度數低些,例如文人喜飲的甜酒,幾乎能當水喝。

家學淵源,尚在繈褓時,顧錚就被筷子點舌,嚐過酒水的味道,積年累月,飲下一兩盞不成問題。在同齡人中,不稱第一第二,也可名列前茅。

然而,少年的酒量終究有限。

如此烈酒,別說同祖父一般豪飲,單是半碗,就會滑到桌下。

況且,席中不隻顧家軍漢,還有楊氏叔侄。

不見祖父要人換大碗,楊禦史險些嗆到,楊廉驟然臉色發白。二叔更放下酒盞,單手-摸-向-腰間。

如他沒料錯,那裏,本該是佩刀的位置。

見此情形,顧錚很想歎氣。

祖父且罷,好歹是二叔親爹,安全有保障。

父親,您跟著湊什麼熱鬧?

好了傷疤忘了痛,不記得二叔的一手鞭子,是如何出神入化?

為安全著想,顧錚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要護著楊廉,不能讓他親曆此等“豪邁”。

據他所知,楊禦史僅此一侄。接入京城,帶在身邊,必定精心培養。

楊廉受封錦衣衛官職,不視事,不領俸,僅為掛銜。將來長成,十有八-九要走科舉之路,由文官晉身。

屆時,身為文官,位列朝堂,必要顧及形象。

濟濟彬彬,清靜雅致,實為必要。

萬不可放浪形骸,發-狂-士之風,更不能像武將一般,端起大碗,捧起酒壇,開懷豪飲。

掃一眼楊廉,在腦中描繪對方大碗飲酒,大塊吃肉的畫麵,線條未成即被打散。

顧錚默默轉頭。

楊禦史叔侄都是俊秀-清-雅-之人,此等場景,委實無法想象。

拿定主意,顧錚頂住壓力,意誌堅定,絕不能讓楊廉捧起大碗。

為侯府計,不行。

為親爹身家性命,更是不行!

楊禦史氣不順,二叔不會找祖父麻煩,和父親切磋武藝的可能性,高達八成以上。

不是做兒子的看不起親爹。

實在是,在顧錚九年的人生歲月中,自牙牙學語到落地行走,從持筆習字到苦學武藝,輪番比較,幾乎沒有一樣,父親能超過二叔。

不,有一樣。

犯二。

想到這裏,顧錚頓生感慨。

無奈的搖搖頭,娘說過,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自家不窮,他卻要早早立身,少年老成,撐起門楣,何等無奈。

不成,不能再想。

否則,必會生出大逆不道,人子不孝的念頭。

顧侯爺被孫子擋住,心知欠妥。順勢放過兩個孩子,許其用小盞。

剛巧,世子夫人奉上新菜,與顧卿楊瓚見禮。

稱呼上,略有些為難。

還是顧指揮使解圍,道:“嫂嫂喚小叔即可。”

世子夫人點點頭,道:“小叔安好。”

待楊瓚還禮,轉身看到楊廉,取出一隻荷包,笑道:“初次見,大娘沒什麼好東西,這隻荷包是大娘親手繡的,錚哥兒也有。再則,聽大娘一句,這酒太烈,不可多飲。”

話落,退後半步,向顧侯福身行禮。不用婢仆,單手提起三層食盒,輕鬆離開。

楊廉握著荷包,疑色重現。

自家同顧叔家不是親戚,對吧?

小叔?

大娘?

這稱謂,是否哪裏不對?

顧錚見了,立時道:“母親獨我一子,我沒有兄弟姊妹,見到廉弟,自然喜歡。廉弟如不棄,喚我一聲兄長,可好?”

感情真摯,話語誠懇。

楊廉身為獨子,在宣府時尚好,入京之後,頗覺寂寞。有楊山楊崗為伴,到底相差十餘歲,存在代溝。

現如今,遇到顧錚,見其和氣,予人之感頗類顧伯爺,頓生親近之意。

縱使疑惑未消,因其一番話,也被壓入心底。

“兄長。”

這聲兄長,喚得真心實意。

顧錚頷首,頓覺一股暖流直衝心間,酥-酥-麻-麻,暢懷之感,實難以形容。

年少的友情,單-純而美好。

是朋友,更似兄弟。

顧小世子,楊小百戶,因這場相遇,人生道路驟然發生改變。

年少習字練武,長成晉身朝堂,臨陣殺敵。

友誼與日俱增,心計手段觸類而長。聯手挖坑,填土埋人的事跡,舉不勝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