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2 / 3)

不怪楊瓚多心。

冬至佳節,古已有之。

當此節日,天子不朝,百官絕事。北疆閉關,南域休戰。

京城之內,店鋪落門,商人不市。

無論官員白丁,衛軍百姓,皆要家人聚宴,親朋相會,贈以美食,同桌共飲。

其熱鬧隆重,僅次-新-春-佳-節。

楊瓚同顧卿的關係,侯府必然知曉。即便之前不知,經薊州數月,也不再是秘密。

現如今,侯府下帖請他,即已表明態度。然而,請帖內容,實在讓楊瓚掛心。

楊禦史心意已定,態度堅決,手掌攤開,不要到請帖誓不罷休。

顧指揮表情冰冷,渾身冒出煞氣。

絕非針對楊瓚,而是帖上留字的某人。

蓋著慶平侯私印,字跡卻做不得假。

“子婿”兩字浮現眼前,顧指揮握緊馬鞭,臉黑成鍋底。視線穿透雪-幕,眺望慶平侯府方向,煞氣凝聚,殺氣騰騰。

這等架勢,混不似趕赴家宴,活脫脫要踹門找茬,兄弟鬩牆,揮舞馬鞭,大開殺戒。

見狀,隨行護衛齊刷刷打個寒顫。明知伯爺的怒氣不是針對自己,仍覺得頭皮發麻。

下意識握緊韁繩,讓出安全距離。

唯有楊禦史,不似常人,半點不受影響。

非是楊瓚感覺遲鈍。

究其原因,見識過顧伯爺爬房梁、掀屋瓦的英姿,煞氣再重,殺氣再濃,甚者,當場揮-鞭-拔-刀,也害怕不起來。

一路僵持,楊瓚態度堅決,心思堅定。

距慶平侯府不到百米,顧指揮終於無力招架,一邊冒著煞氣,一邊低頭妥協。

當場自袖中取出請帖,遞給楊瓚。

車窗關上,楊禦史小勝一局。

會不會被秋後算賬……

楊探花表示,甭管怎麼算,接著就是。

思及顧伯爺的“算賬”方式,不覺浮想聯翩,略有期待。

“四叔?”

“啊?”

意識到侄子還在車廂,楊瓚連忙收攏心思,幹笑兩聲,展開請帖。

兩眼掃過,真相揭曉,楊瓚眯起雙眼,嘴角不自覺上翹。

難怪。

這樣的請帖,以顧伯爺的性格,會主動給他看才怪!

“廉兒,”

合上請帖,楊瓚笑得更加溫和,眸中閃過幾絲狡黠。

“我同顧伯爺是至交,伯爺視你同子侄,赴家宴並無不可。”

小少年歪著腦袋,看向楊瓚,道:“四叔所言,同顧叔頗為類似。果真如此?”

“果真。”

“是侄兒多想?”

“的確。”

楊瓚斬釘截鐵。

楊廉點點頭,解除疑惑,為多心感到不好意思。半點沒有懷疑,楊瓚腹黑成墨,壓根沒有道出真相,隻用“場麵話”敷衍。

當他長成,位列朝堂,經曆種種鬥智鬥勇,學會挖坑埋人,才終於發現,四叔當年是如何英明神武。

由此,不禁發出感慨:廉有今日,實仰賴四叔教導。跌在坑中,莫要怪廉。本官也是無奈啊。

道理很簡單,有個厚黑成性,常常“善意謊言”的叔叔,小少年不想被唬弄,唯有睜大雙眼,努力發掘真理。

步子越邁越大,路越走越長,真理越挖越深,白胖的-饅-頭也會裹進芝麻。

親叔叔是殿試探花,禦前重臣,起步點本就高於常人。

加上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的教導,南鎮撫司同知的熏陶,東、西兩廠廠公的提點,謝狀元顧榜眼,乃至王參議的各種小灶,想不完成蛻變也難。

偶爾,致仕的李閣老還要點撥兩句,芝麻包再度進化,踏上厚黑巔峰,完全不是虛話。

有猛士不開竅,以身試法,自撞南牆,被小少年挖坑埋土,爬不出來,隻能坐在坑底,仰望藍天,自認倒黴。

當下,小少年還是白白胖胖,軟乎乎的包子一枚。但隨楊瓚教導,受顧指揮熏陶,潛移默化,轉變之日,終不會太遠。

百米距離,轉眼即到。

慶平侯府前,顧鼎一身綺衣,腰束金帶,在階下親迎。

車夫拉住韁繩,馬車停下。

楊瓚放下手爐,緊了緊外袍,彎身走出車門。

雙腳落地,積雪吱嘎作響。打了個噴嚏,立覺朔風撲麵。

天色愈暗,早有侯府家人打起燈籠,張開紙傘。

未等家人上前,顧卿先一步翻身下馬,快行兩步,以鬥篷罩住楊瓚。

目睹此景,侯府家人僵住,顧鼎仰頭望天。

兄弟啊,好歹還在大門外,能否注意下影響?

可惜,在長安伯麵前,顧世子實在欠缺存在感。

習慣成自然,楊瓚披著顧卿的鬥篷,未覺半點不妥。向顧鼎拱手,旋即回身,欲-將楊廉抱出車廂。

楊廉臉紅,堅決不肯。

“四叔,侄子自己走。”

“風冷雪厚,受了寒氣不好。”

“……”

“怎麼?”

楊瓚再伸手,卻不見侄子抓住。以為小少年不好意思,心下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