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2 / 3)

許郎中蹙眉,沒有表示意見。

王郎中眼神微閃,道:“兄台可知,他在京中並無私宅,至今借居長安伯府。”

“長安伯……可是方才離開的顧指揮使?“

“正是。”王郎中點頭,道,“其行事如此,兄台如要投帖拜見,還需三思。”

先時一番剖析,字字句句極是清楚。最後一言,卻頗有些模糊。

三思為何?

立下決心,與之保持距離,堅定文人“清正”;亦或為拓寬前路,拋卻顧忌,與其並軌而行?

無論選擇哪種,都需仔細衡量。

至於不偏不倚,立在中間線,無異於放棄前途,實不可取。

許郎中陷入沉思,王郎中不再多言。

這番話,曾在腦中幾番輪轉,既是說給前者,也是講給自己。

今上踐祚兩年,內閣六部,多為前朝老臣。

表麵看,朝堂之上,仍延續弘治朝格局,並未輕易打破。

實際上,但凡有些見識,都會明白,內閣相公,六部尚書,都已有了春秋。少則一年,多則幾載,都將告老乞致仕。

位置空缺,誰將填補?

以今上行事,必屬意-少-壯-之人。

前番薊州論功,武臣勳貴均升官封賞,中官亦未落下。獨三位監軍,隻賞金銀,賜綺衣,官職始終未變。

朝中不是沒有議論。

愚鈍者有,聰明人更多。

天子不升三人,非是疏漏,也不是有所顧忌,更不是聖眷消減。

此時不升,必是為圖後事。

一旦敕令下達,十有八--九會是越級擢升。

這樣的大-腿,明晃晃擺在眼前,不-抱-委實可惜。

但事有兩麵,有其利必有其弊。

原本,謝丕是最好的選擇。

奈何謝狀元出身不凡,親爹是閣老,親兄弟堂兄弟表兄弟排排站,各個才學不凡。謝氏門檻太高,未登一甲,沒有過人政績,隨便往前湊,不過是自取其辱。

顧晣臣和楊瓚,均非出身名門,倒是平易近人。但兩人性格,實在讓人拿不準。

楊探花結交廠衛,住到錦衣衛指揮使家中,分毫不懼朝中議論,更不懼“鷹-犬之友”“奸-佞之輩”的帽子。

一旦投帖過府,必被蓋上同樣標簽。

顧榜眼素來嚴正,殿試之後,為官之初,厚道之名不脛而走。但經出使朝鮮,一計引得王位更迭,國君俯首,厚道兩字,驟然打上引號。

這樣三個人,腦門上明晃晃刻著八個字:前途無量,大腿粗壯。

怎奈自家胳膊太短太細,就算想-抱,也得仔細掂量。

文臣之中,如王郎中這般,委實不少。

多是五品以下,而立不惑之年,官途不暢。

起自寒門,朝中地方均無根基。才學確有,官聲不錯,職業生涯卻是磕磕絆絆。無論多努力,都卡在門檻前,幾年不得晉升。

想要跨-越前進,必須借助外力。

隻不過,借力之人擺在眼前,多數人卻在猶豫。

抓是不抓?

投是不投?

朝中站隊,九成以上沒有回頭路。

如戶部侍郎焦芳,弘治末年,便與劉瑾過從甚密。即便有楊瓚橫空出世,“閹--黨”的帽子,依舊扣得結實。

如果投向楊瓚,日後必為“楊黨”。

據言楊禦史極惡“火耗”“冰敬”,以前伸手,或可揭過,今後定要多加注意。

欲要抱住楊瓚大腿,其他不提,貪墨之舉絕不能有。更要團結武官,交好廠衛。遇同僚大罵武人,無理必要與之爭論,絕不能和稀泥。

最重要一點,關心民生,急百姓所急,立身持正,半點不許含糊。

想到這裏,王郎中搖頭歎息。

縱覽國朝,實無前例可以借鑒。

正德朝之前,怕是沒人會想到,為官-站-隊也會這般艱難。

事情越難,越是要想辦法克服。否則,等內閣換人,六部尚書更名,想再靠攏,黃花菜都涼了。

長安伯府,楊瓚絲毫不知朝中變化,好夢正酣,一覺睡過正午。

早膳午膳全都錯過,近未時中,才被餓醒。

肚子轟鳴,實在睡不下去。

然腰膝酸軟,四肢無力,單是從榻上坐起,便出一身虛汗。穿衣洗漱,更是龜速挪動。

溫熱的麵巾覆在臉上,緊繃的額際似有舒緩。

靠在桌旁,楊瓚拿起一塊點心,就著溫茶送下腹,才覺活了過來。

看看-淩-亂-的床榻,想起昨夜,楊探花無比懊惱。

他一定是腦袋被門夾,才會想和顧指揮聊一聊。

常聽熊孩子坑爹,從不曉得,乖侄子也會坑叔!

歎息一聲,楊探花又拿起一塊點心,全當是咬在某人身上,狠狠磨牙。

單手覆上肩頭,不用看,都知是什麼情形。

雖說還了回去,甚至留下兩枚清晰的牙印,無奈,武力值不能比,牙口同樣沒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