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小心喚一聲,顧侯爺沒反應。
好現象!
“爹?”
壯著膽子,提高音量,鞭子立刻-抽-來。
顧鼎咬牙,硬扛住沒躲。
風聲刮過耳際,終究沒落第二下。
“隨我來書房!”
“是!”
顧侯爺收起鞭子,轉身就走。
顧鼎大鬆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實處。
父子倆一前一後,大步穿過回廊。
顧侯始終不言不語,到書房門前,確定四下無人,連護衛都躲得很遠,遂開口問道:“你兄弟為何生氣?”
“這個,”顧鼎猶豫兩秒,道,“怕是和家宴的帖子有關。”
“恩?”
顧侯爺皺眉。
因為家宴?
難道兒子還在怨他?
念頭閃過,麵上帶出幾分。
推門走進書房,背負雙手,人顯得寥落,背影亦有幾分蕭索。
“爹,”不忍見父親如此,顧鼎道,“靖之自幼聰慧,且素來孝順。知曉父親苦心,當年才立下重誓。”
就算要怨,也該是他,而不是父親。
顧侯爺搖頭,並無半分相信。
顧鼎用力握拳,知道再瞞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父親,是兒子的錯!”
“什麼?”
“是兒子……”
“你什麼?”
“兒子,”事到臨頭,顧世子閉上雙眼,吼出一句,“兒在帖子中,蓋父親私印,稱楊禦史‘子婿’。”
所謂坑爹,蓋莫如是。
寂靜,長久的寂靜。
顧侯爺良久沒有反應,顧世子小心睜眼,見親爹怒火飆升,又抓起鞭子,臉色驟變,暗道不好!
“老子-抽-死-你!”
之前還叫“爹”,今天就改稱“侯爺”,原來根源在這!
“爹,我是你親兒子!”
顧鼎左躲右閃,被逼到牆角,退無可退,幹脆縱身一躍,破窗而出。
是日,慶平侯府兩度喧-嚷,好一陣熱鬧。
為躲避親爹“追-殺”,顧世子腳下生風,超長發揮,一路飛奔出府。遇門房護衛阻攔,利落翻牆。
落地站穩,自栓馬樁上解下韁繩,飛身上馬,直奔金吾衛駐地。
家宴之前,打死不能回府。
不然的話,小命堪憂。
顧鼎策馬奔馳,引來順天府衙役和巡城官兵注意。
幾名給事中剛剛下值,正欲到茶樓小聚,便見一騎揚塵而過。馬上之人,五官未能看清,一身禦賜麒麟服足夠顯眼。
互相看看,驟起心思,無意再聚。當下各找借口,與同僚告辭。
尋街旁百姓衙役,打聽出顧鼎身份,興奮之下,不禁提起袍角,飛奔回府,揮筆寫就一封彈劾奏疏。
明日早朝,必遞送禦前!
慶平侯府
見顧鼎翻牆遁走,顧侯爺怒氣未消,卻沒有下令追趕。
回到書房,關上房門,看著破開半扇的木窗,臉上竟現出幾分笑意。
長史心焦,今天世子縱馬城內,必被言官彈劾。事情鬧大,侯府和伯府都要被牽連。
這個關頭,侯爺竟然還笑得出來?
“無需擔心。”
放下馬鞭,慶平侯道:“不怕有人找茬,也不怕事情鬧大。否則,戲沒法唱。”
唱戲?
長史愈發糊塗。
“侯爺,屬下不明。”
“不明白?”
顧侯敲著桌麵,雙眼微眯,又變作當年鎮守薊州,令韃靼聞風喪膽的智將。
“雖然分宗,血緣割舍不斷。真有心思,總能抓住把柄。與其讓人背地算計,不如親手送上線頭。”
三瓜兩棗,給個甜頭,雙方便宜。
船槳握在手中,浪花再大,也不會傾覆。
長史愕然。
難不成,伯爺怒找上門,世子京中策馬,父子三個一場“廝-殺”,全是演戲?
“兩個小子都聰明,隨老子!”
話沒說兩句,智慧形象不存。
長史無語,隻能低頭,壓下-抽-動-的嘴角。
“先時,鼎兒在金吾衛,卿兒在錦衣衛,雖得重用,到底官職不高,不會太惹眼。前番薊州一場苦戰,兩個小子得升指揮,手握實權,不知惹多少人紅-眼-嫉-恨。”
僅是紅-眼還罷,偏這世上有一種人,不知成功為何物,也不求自身進步,隻恨不能將旁人全拉下馬。
話到此處,顧侯聲音漸沉。
“鼎兒的嶽家,世代戍北,最高不過千戶,無甚根基。日後繼承侯府,倒也能平順。卿兒立下重誓,我本就虧欠於他。沒料想,竟與那般精彩之人結緣。”
“侯爺是說楊禦史?”
“自然。”
顧侯爺點頭,道:“朝堂之上,哪個不是七竅玲瓏心。嘴上不說,心下門清。”
楊瓚是先帝欽點的探花郎,講讀弘文館,得兩代天子信任,又獲閣老看重,日後不犯抄家滅族的大錯,定會在朝中屹立不搖。
積累下人脈資本,七成以上的可能,入閣拜相。
顧卿年不及而立,受封一等伯,掌北鎮撫司大權。立下赫赫戰功,前程無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