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錦衣衛振作,重現龍精虎猛,在此地養老的官員,均生出危機感。
吃飯睡覺,被人盯著,尚且能忍。
和美人-風-花-雪-月,看星星看月亮,暢談人生哲學,都被人盯著,甚至是明目張膽的盯著,是個人就受不了。
實在受不住,南京官員聯合起來,好話說盡,軟硬兼施,牟指揮依舊不為所動。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每天無所事事,除喝茶聊天就是侃大山,完全是浪費米糧,徒耗祿銀,堅決不成!
沒事幹?
交給本官!
牟斌同鎮守太監商量,奏疏遞送順天。
敕諭抵達,南京文武頓陷-水-深-火-熱。
沒有政事可處理,好辦。
文官修書,順帶翻閱資料,查找舊日案卷,對照番邦四夷,繪製輿圖海圖。武官也不能閑著,調集衛軍,十日一操改成五日一操,路上操練不夠,水上繼續!
見到東倒西歪,一個時辰都站不住的偽軍,牟指揮發了狠,五日改成三日。誰敢不滿,都給本官扔海裏,不脫一層皮不算完!
不過兩月,南京文武均搖身一變,拋卻養老狀態,開始臥薪嚐膽,奮發進取,為朝廷建設事業添磚加瓦,努力奮鬥。
朱厚照得悉,不僅沒有怪牟斌手段-嚴-酷,反而大加讚賞。
自此之後,金陵舊都,再非朝廷官員“流-放-養老”之地。接到轉調官文的文武,也不會哭喪著臉,哀-悼-前途無望。
不耐勾心鬥角,喜好做學問的朝官,紛紛動起心思,甚至主動上請,轉調南京。其中就有王守仁的親爹,現任禮部侍郎王華。
王侍郎想得很清楚,以他的能力,做到一部尚書已是極限。入閣之事,根本想都不用想。
與其留在順天,不如請調應天,修書立傳,開辦書院,遠播賢名,為兒子的前途鋪平道路,拓展關係。
內閣相公,六部九卿均已耳順古稀。天子不及弱冠,今後必重用少壯。
朝中的人脈固然重要,“新人”更不容忽視。
天地君親師。
血緣之外,再沒有比“師生”關係更為牢固。
王守仁有剿匪之功,至雙嶼衛駐守,更是難得資-本。他日還朝,至少也是六部郎中。如立下大功,侍郎也非不可能。
父子同朝為官,不算稀奇。同朝之內,子超父品,卻會為世人-詬-言。功勞再大,也有可能被降品。
前宋科舉既有此例,何況今朝。
為免王守仁被壓-製,抱負不得施展,王華立下決心,主動請調南京。
奏請遞送文淵閣,內閣商討之後,知其去意已決,上奏天子。
朱厚照考慮數日,將奏疏壓下。遣劉瑾至侍郎府傳口諭,王卿家父子皆國之棟梁,朕當重用。
旋即,王華被授太子少保,升禮部尚書,仍留順天任職。
王守仁知悉,寫成家書,快馬送入京城。
看完之後,王侍郎當即掀桌。
什麼叫外邊很好?什麼叫正在格物,不便入京?什麼叫鑽研-霸-道,欲為國朝開疆?
當他看不懂字麵下意思?
這不孝子分明在說:爹,兒子心裏有數,別瞎忙活,省得越幫越忙。
越想越氣,記起王守仁少時,王華頓覺手癢。相隔十餘年,又生出揍孩子的-欲-望。
在這一點上,王侍郎和謝閣老很有共同語言。
隻不過,對兒子下手之前,還需找楊探花聊一聊人生。
無他,兒子變成怎樣,這小子就是罪-魁-禍-首,萬-惡-根-源!
值得一提的是,原南京守備太監傅容,借顧卿相助,如願調回順天。
知曉牟斌和繼任者的消息,傅容不免有些遺憾。如果咱家沒走,說不得,也能得份功勞。
思量半晌,難免失笑搖頭。
古人早有言,魚與熊掌不能兼得。人心不足蛇吞象。
既已回到順天,升調司禮監,便不可再生-貪-念。何況人在京城,時常禦前-露-臉,還愁沒有立功穿透的機會?
他早打聽清楚,都察院的楊禦史和顧指揮交情莫逆。
有這層關係在,甭管怎麼說,隻要不犯錯,後半生的日子都將順遂。
想到這裏,最後一點不甘也煙消雲散。
傅容站起身,抖抖衣袖,喚來一名長隨,知楊瓚奉召覲見,人已過奉天門,眼珠子轉轉,立即叫兩個小黃門,抬腳離開值房。
不是十拿九穩,也該碰碰運氣。說不準,真能說上話。
可惜,傅公公的運氣實在不好。
楊瓚帶著滿車玉米,穿過奉天門,直往乾清宮。
丘公公在側,知曉車上是天子惦記的番糧,行事愈發謹慎。
眼睛瞪起,生人勿進!
沿路遇到“碰運氣”的中官,通通瞪走。
猶不死心者,望著楊瓚,表情格外生動,仰-慕-楊禦史而不能近前,實為平生之憾。
轉向丘聚,登時換過一副麵孔。
隻你會瞪眼?咱家也會!
禦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