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瓚暈倒了。
在醫帳前,當著全營人的麵,臉色蒼白,軟倒在地。
霎時間,空氣似被凍結。
顧卿彎腰,抱-起楊瓚,黑眸凝結,周身似有煞氣席卷,無人敢近半步。
傷兵營前,李大夫正在熬藥,想起滿營傷兵,見底的藥箱,頗覺棘手。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有傷藥,縱然醫聖再世,也將束手無策。
楊禦史的幾瓶傷藥,效果極好,奈何分量太少。想救治這麼多傷兵,實如杯水車薪,完全不可能。
想救人,還需朝廷下旨,從邊衛調運。
天寒地凍,大雪封路,一來一往又將耗費不少時日。傷重者恐難保全。
想到這裏,李大夫連聲歎息。
正發愁時,頭頂突然罩下一層陰影。來不及反應,已被來人架住胳膊,二話不說,抬起就走。
“我的藥!”
“小心我的藥!”
“徒兒!”
驚呼數聲,人已被拖走五步。
“徒兒,看著藥!”
聽到聲音,徒弟跑出營長,李大夫早在十步之外,雙腳不沾地,藥箱都被帶走。
“師父?放開我師父!”
見師父被架走,徒弟大急,就要提步來追。
“不必跟著我,我沒事。熬藥,先看著藥!”
認出來人是趙橫,李大夫不再掙紮,揚起嗓子,止住徒弟。見對方焦急之色稍緩,頓了頓腳,終回身熬藥,才轉過頭,問道:“趙校尉,如此匆忙,可有人受傷?”
“事出緊急,還請見諒。”
話落,趙橫沒有多做解釋,加快腳步,很快穿過大片營地,停在一座新搭的帳篷前。
中軍大纛立在左側,數名守衛手按長刀,神情緊繃,如臨大敵。
帳簾掀起,兩名校尉走出,見到李大夫,頓時滿臉激動,如遇救星。
“可是營中大夫?”
“正是。”
“太好了!”
一名校尉上前,道:“快隨我來!”
“怎麼回事?”
話音尚未落下,李大夫再次雙腳懸空,腳不沾地,被“送”進帳篷。
北風吹過,碎雪飛舞。
蓬發遮眼,李大夫歎息一聲,無奈之下,隻得認命。
隻不過,老人家骨頭脆,能否顧忌些,小心點,輕拿輕放?
帳中燃著四個火盆,一身棉袍立在其中,少頃便有了汗意。
靠西側一張矮榻,鋪著厚實的毛氈,又壓著三張皮毯。如不仔細看,壓根注意不到,榻上有人。
顧氏兄弟均在帳內,卻不見趙榆和張銘等的身影。
見到李大夫,顧鼎立刻起身,抱拳道:“軍漢粗莽,還請見諒。”
“總戎莫要這般,草民當不得!”
認出顧鼎,李大夫忙回禮。
自始至終,顧卿一直沒有出聲。
坐在矮榻邊,握著楊瓚手腕,表情冰冷,一動不動,仿佛冰雕一般。
“請大夫來,是為是楊禦史。”
看到兄弟這樣,顧鼎眉間皺緊,也是不好受。
誰能料到,楊瓚傷重如此。
簡單道明情況,顧鼎上前兩步,拍了拍顧卿的肩膀,示意讓開些,容大夫診脈。
萬萬沒料到,顧卿頭也沒回,聲也沒出,扣住顧鼎的手腕,向前一拋,直接把顧鼎扔飛出去。
砰的一聲,顧總戎貼在帳上。
畫麵太“美”,非一般人能夠欣賞。
帳中校尉倒吸冷氣,齊齊低頭,堅定表示:標下眼神不好,什麼也沒看到!
李大夫正打開藥箱,見此一幕,藥瓶沒拿穩,直接掉在地上。
顧鼎無語。
站穩之後,仰望帳頂,默默垂淚。
深呼吸,才沒有當場-爆-發,來一出兄弟鬩牆。
好,是他不對。
忘記兄弟有這個忌諱,不容人從背後靠近。加上楊禦史情況不明,兄弟心煩,以致六親不認,冷酷無情,逮誰扔誰,可以理解……理解個XX!
扔飛顧鼎,顧卿讓開位置,沒有半點反省之意。
李大夫上前,小心揭開皮毯,按上楊瓚手腕。
顧鼎擦幹眼淚,轉過身,大步走到帳邊,不顧校尉詫異的目光,猛然揮拳。其勢之猛,當能徒手-博-虎,生撕-野-狼。
連出數拳,顧總戎依舊氣不順。
看什麼看?
揍不過兄弟,還不許他揮兩下空拳?
校尉低頭,嘴角可疑的-抽-動-兩下,到底沒敢出聲。
顧總戎和顧同知,當真是同一個娘生的?
看長相,應該是……吧?
帳篷內,李大夫凝神診脈。
先右手,再左手,又掀開眼皮,看看舌苔,表情變得很是奇怪。
最後,老大夫收回手,拂過長須,沉吟半晌,神情越來越奇怪,甚至對幾十年的醫術產生懷疑。
“大夫?”
見他不語,顧卿周身氣息更冷。
“可要緊?”
“啊?”
李大夫回過神,看一眼顧同知,再看一眼楊瓚,眉間緊鎖,差點揪掉兩根胡子。
這情況,該怎麼說?
楊瓚的傷的確重,必須好生調養,才能痊愈。粗心大意,留下病根,幾年也養不回來。
然在現下,人沒有發熱,傷勢也沒有惡化跡象,脈息平穩,氣息和緩,為何會“昏迷”不醒?
揪掉兩根白須,李大夫盯著楊瓚,眼中滿是無奈。
唯有一個解釋,睡著了。
仔細想想,倒也不是沒有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