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2 / 3)

兩名商人都是家大業大,田產千頃,藏銀巨萬。番役大舉出動,抄家抓人,動靜絕對不小。

晉王不瞎不聾,定會生出猜疑。

屆時,王府會采取什麼動作,實不好預測。錦衣衛正借謀刺一事,抓藩王把柄,如果被狗急跳牆,橫生枝節,穀大用怕不好交代。

“晉王?”

想起牟斌上報,朱厚照陷入沉思,許久沒出聲。

楊瓚心思急轉,上前半步,開口道:“陛下,臣有一策。”

“楊先生快說。”

“臣有一同年,姓李名淳,弘治十八年殿試三甲,外放太原府,為臨縣縣令,同臣時有書信往來。此二人出身臨縣,可先遣人至縣衙,由縣衙簽發文書,定其罪名,派巡檢捕快拿人,秘-交兩廠。”

“臨縣縣令?”

“正是。”

殿試之後,王忠留京,李淳程文外放。

這期間,楊瓚同李、程兩人聯係從未斷過。尤其李淳,幾乎兩月一封書信,雷打不動。

楊瓚欽差江南,書信都留在伯府。歸來後,看到長史送來的信匣,當即提筆寫下三頁回信,遣人尋快腳飛送。

楊氏宗族開辦族學,三位先生中,兩位都是李淳推舉。依族中反饋,為人嚴厲卻不迂腐,更有真才實學。

無論李淳有沒有他意,這份情,楊瓚始終要領。

天子要辦臨縣豪商,廠衛大肆出動不便,給李淳一個表現機會,正好還了這份人情。

“可行。”

思索片刻,朱厚照拍板,就這麼辦!

不過,在行動前,需查清李淳同王府有沒有瓜葛,是否收過商人的孝敬。

“陛下放心,奴婢定會辦得妥當。”

東廠和錦衣衛都有冊子,專門記錄朝中地方官員言行。細節方麵,比吏部考核的記載詳盡百倍。

李淳被視為朝中釘子,和藩王府無半點瓜葛,反被對方忌憚。但在臨縣為官,收當地孝敬,實為必然。

然而,事有輕重。

尋常情況,求到麵前,李大令應會庇護一二。天子下令抄家,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暗中動作,違背聖意。

事情牽涉草原,敢庇護走私商人,官不想做,命也不要了?

手諭寫好,蓋上隨身印璽。

穀大用奉旨還京,一百五十名定武衛官兵留在客棧,僅兩名伯府護衛隨行。

三人皆是雙馬,風行電掣,日夜不歇,馳往京城。

穀大用離開後,朱厚照火氣難消,幹脆化憤怒為食欲,連吃六個饅頭,灌下三大碗熱湯,看得定武衛官兵目怔口呆。

是誰說的,天家錦衣玉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看看眼前這位,幾口一個饅頭,端起湯碗仰脖灌。如此豪邁,當真是……有太宗皇帝之風。

伯府護衛見怪不怪,身為錦衣衛,遇事就要淡定。再稀奇,也要八風不動,安穩如常。

不就是吃得多了點?

“想當年,老子一頓能吃十個饅頭!”

“你現在能吃二十個!”帶隊校尉咬著麥餅,從鼻孔噴氣,“沒聽馬長史說,伯府裏數你飯量大。都像你這麼能吃,庫房都得被吃光。牟指揮使嫌棄你能吃,才把你扔到詔獄吧?”

長安伯府有錢有糧,養幾個肚漢,不成問題。

“……”需要這麼揭短嗎?

當夜,朱厚照再次失眠。不知是撐到睡不著,還是怒氣難消,總之,天子不睡覺,身邊的人也別想睡。

張公公經過內廷訓練,三天不睡,照樣精神抖擻。

楊瓚撐不住,勉強打起精神,被天子拉著說話。待燭火熄滅,雞鳴三聲,天將大亮,看人都是兩個腦袋。

“同楊先生說話,朕很是舒暢。”

“謝……陛下。”

小屁孩舒暢了,他僅差一步就要陣亡。不是理智尚存,楊禦史當真想揮舞金尺開-抽。

朱厚照離開後,楊瓚晃晃悠悠走到榻邊,倒頭就睡。

天昏地暗,鼾聲不絕。

護衛綁好馬車,準備啟程,楊禦史依舊大夢未醒。

“莫要吵醒先生。”

朱厚照換過一身常服,大紅的顏色,肩扛兩條盤龍。腰束玉帶,袖口紮緊,罩一件貂皮鬥篷,英姿颯爽,貴氣彰顯。

“備馬車,張伴伴,你去張羅。”

“是。”

張永滾下馬鞍,指揮眾人安排。

楊瓚迷迷糊糊被人抬出客房,送上馬車。中途醒來片刻,依舊看人重影,險些將顧鼎認成顧卿。

顧僉事嚇出一身冷汗。

如果被二弟知道,怕要演武場較量。他自認身手不差,比起二弟,卻著實差一截。

想起一把長刀,獨劈十二個韃子的顧卿,顧鼎汗淌得更急。

身手好,一副“黑”心腸,身為兄長,當真壓力山大。從小到大,顧鼎沒少被兄弟收拾。每每想起,都是一把辛酸淚。

事情必須掩住!

顧鼎掃過馬車四周,威脅之意昭然。

隊伍出城,通州大小官員均公服烏紗,候在城門外。

禦駕過時,眾人齊身下拜,口呼“萬歲”。

聲音傳出,守城的衛軍,等候入城的百姓,刹那明白,那名鮮衣怒馬,臉上猶帶稚氣的少年,竟是當朝天子。

“天子來了通州?”

“我的個老天!”

“跪著的那些,可都是官老爺!”

“馬上的一定是萬歲!”

短暫的議論聲之後,人群乍然沸騰。

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定武衛官兵立即分散開,橫-起-長矛,攔住湧向前的百姓。

“萬歲!”

“陛下萬歲!”

知州安排的衙役捕快結成人牆,道路立時清開。

興奮過後,人群紛紛下拜,山呼聲不絕。

馬車裏,楊瓚被人聲驚醒,夢夢銃銃爬起來,半閉著眼睛,差點撞到車廂。

用力刮過眉眶,捏了捏鼻根,總算清醒些許。移到窗旁,看到車外送行的官員,聚攏的百姓,不由一陣頭疼。

看來,天子出京的事,再也瞞不住了。

楊瓚敲了敲腦袋,很是後悔。

如果沒睡著,該有多好。依他之意,勸說偷偷走,避開通縣官員,方為上策。鬧出的動靜這麼大,所謂的“天子抱恙”都成虛話,一戳就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