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
他沒聽錯吧?
“詔獄。”
“下官並未-犯-罪。”
“誠然。”牟斌點頭,大方承認,“還請楊編修行個方便,本官自然也方便。”
將他無罪下獄,還要他行方便?
錦衣衛也不能這般不講理,如此不-要-臉!
“楊編修請。”
校尉如兩座大山,楊瓚沒有丁點辦法。
穿越以來,這是第二次陷入困境。想要脫困,怕比登天還難。
如此看來,見到美人並非全是好兆頭。
果真是-迷-信-要不得。
楊瓚著實想不明白,牟指揮使究竟為何變臉,還變得這麼快。
既然事無轉圜,楊瓚不打算繼續硬抗,住就住吧。總有放出的一天……吧?
“牟指揮使,下官尚有一事。”
“楊編修請講。”
“可否為下官請個大夫?”楊瓚苦笑道,“方才好似是傷到了。”
牟斌嘴角微抖。
這楊編修果真不是個善茬。錦衣衛指揮使在上,千戶在側,滿地校尉力士,竟讓人-犯--暴-起傷人,傳出去能笑掉王嶽那廝的大牙!
楊瓚發誓,他絕沒有諷刺之意。奈何做久了探子首領,遇事都好陰謀論。
“再者,”楊瓚自懷中取出幾分名帖,道,“既然下官要在詔獄小住,這幾份名帖,請指揮使幫忙送回客棧。不麻煩的話,還請遣人至三位相公和幾位尚書禦史府上解釋,非是下官不識抬舉,接下名帖卻不登門,實是另有要事,他日必當麵請罪。”
話落,楊瓚扶著腰,施施然和校尉去了。
牟斌立在堂上,捧著幾分名帖,很有風中淩亂之感。
自國朝開立,凡官員入住詔獄,要麼生無可戀,隻求早死,要麼破口大罵,一一問候廠衛十代祖宗。敢當麵威脅錦衣衛指揮使,還讓對方無話可說的芝麻官,除了楊瓚,大概找不出第二個。
顧卿絲毫不體諒上官的難處,抱拳行禮,離開千戶所,親自為楊小探花去請大夫。
詔獄也有大夫,家傳絕學,治外傷手段一流。楊編修的傷,明顯不在其列。
看著空蕩蕩的大堂,牟斌苦笑。
陛下,您可是坑臣不淺!
乾清宮內,弘治帝勉強用了小半碗清湯,再也用不下。
“陛下,您多少再用些。這湯是奴婢親自盯著熬的,裏麵有太醫的方子。”
“撤了吧。”
弘治帝擺擺手。寧瑾無法,隻得喚來伺候禦膳的中官,將原封不動的碗碟撤下。
“牟斌可有消息送回?”
“回陛下,尚未。隻東廠上稟,半個時辰前,楊編修出了大理寺,去了承天門指揮千戶所。”
弘治帝微頓,難得笑了。
“好。”
“陛下?”
“無事。讓扶老伴到文華殿傳朕口諭,弘文館講習暫停,半月後再開。”
“奴婢鬥膽,若是太子殿下問起?”
“若太子問起,便讓他來見朕。”
“是。”
扶安領命離開之後,弘治帝撐著坐直了些,對寧瑾道:“朕寫一道密旨,待朕萬年之後,你親自交給太子,頒於朝上。”
“陛下龍體漸有起色……”
“寧老伴,朕自知大限將至,總不過是這幾日。能撐到今時,已是祖宗庇佑。”弘治帝道,“為朕磨墨吧。”
“奴婢遵命。”
弘治帝已有七日不上朝,朱厚照經楊瓚點播,重拾孝經,日日在內閣觀政,禦前問安,漸有長進。
對此,弘治帝既感欣慰,又覺不舍。
若是老天再給他十年,哪怕五年,他都能安心將社稷交與太子,安然長逝,無愧於曆代先皇。
可惜啊!
隻盼楊瓚莫要辜負他的期望,能輔佐太子,扛鼎江山,成就一代明君賢臣。
懸腕黃絹,手指枯瘦,落下的字仍蒼勁有力。
“敕翰林院編修楊瓚,睟麵盎背,昂霄聳壑,班行秀出,博學宏才。有古賢之風,踔絕之能。講--習--太子,日日兢兢,仁言利溥,實為廟-堂-偉-器之才。
古雲,厚棟任重,為君者當任人唯賢,拔犀擢象。
朕效先祖,選才任能,不拘年少。
擢遷楊瓚翰林侍讀,授奉訓大夫,兼領左諭德,講習弘文館。”
一道聖旨不過寥寥百餘字,弘治帝卻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方才書就。
“用敕命之寶。”
“是。”
寧瑾送上寶印,弘治帝親自拿起,重重按在絹上。
七品至從五品,品秩堪謂飛-升,甚至超過了當年的李東陽。
黃絹燦目,紅印昭然。
寧瑾不由感歎楊瓚的聖眷之隆。
跟在弘治帝身邊多年,他幾乎可以斷定,敕令發下之日,既是楊小探花一飛衝天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