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當時就是一愣。
他在位時,張氏兄弟尚如此囂張,他若不在了,太子又如何能懲治親舅?
太子登基之後,必要有重臣輔佐,內閣三位相公正是不二人選。
幾番對比,弘治帝心中的天平不斷傾斜,張氏兄弟的砝碼越來越少。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宦官更是記仇。
寧瑾同何鼎交好,後者因張氏兄弟而死,這個仇他始終記在心裏,從來不忘。
有寧瑾敲邊鼓,劉健三人提出開中法,又拐彎抹角表示:若是兩位國舅伸手,臣可能會有所動作。還請陛下莫要徇情回護。
弘治帝聽聞,非但沒有猶豫,反而答應得很是痛快。
劉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升起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天子是病久了,腦袋突然轉不過彎來了?
不過,天子能下這份決心,於內閣是件好事。隻要請下明旨,不愁對付不了那對滾刀肉。
政事商議完畢,留待內閣擬旨。
放下心頭大石,弘治帝詢問朱厚照:“朕聽說,你去了謹身殿?”
有錦衣衛和東廠在,弘治帝就算整天躺在乾清宮裏,太子的行蹤也瞞不過他。
“是。”
朱厚照很光棍,老實承認。
“可有所得?”
“兒臣離得遠,沒能看得清楚。”
“看得清楚?你還想品評今科明經不成?”
弘治帝心情大好,轉向三位閣臣,道:“朕沒記錯的話,謝先生的麒麟兒也是在今科?”
謝遷忙稱犬子不才,怎能入得陛下青眼。
弘治帝擺手,道:“謝先生過謙,朕可是期待著父子同為三鼎甲的佳話。”
另有一言,弘治帝藏在心中,始終未能道出。
朱厚照性情跳脫,他有意從今科為太子再選伴讀。原本謝丕是最好人選,奈何年齡有些大。如此一來,隻能在殿試時擇選。
年少才具,且能量宏識高,以聖人之言規勸太子,這樣的良才實是難尋。
弘治帝起頭,劉健和李東陽附和幾句,謝遷連稱不敢,君臣間的氣氛更為融洽,朱厚照緊繃的神經也緩和不少。
東暖閣內笑聲陣陣,參加完複試的今科貢士們也開始離宮。
跟在小黃門身後,三百多人沉默前行,臉上的神情都不輕鬆。
發現考題內藏玄機的人不在少數。
顧九和與謝丕等仍是其中的佼佼者,腳步輕快,風姿卓然。餘下多數則臉帶憂色,頗有些心思不屬。
比較而言,楊瓚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相當心寬。
文章已經做了,考卷已經交了,自認不出彩也不至被黜,還有什麼可擔心?
然眾人皆是一片肅然,楊瓚也不好太出格,隻攏著袖子,沉穩行在隊中,巴望著泯然其間。
自謹身殿到華蓋殿,再到奉天殿,一路無事。
過奉天門時,迎麵忽然行來數名錦衣衛。
為首者一身飛魚服,麵容剛正,不怒而威。落後半步者,身著大紅錦衣,佩千戶金牌,相貌……
這是真人?
縱是一路看過不少型男俊彥,更有金吾衛羽林衛在先,楊瓚仍有幾分恍惚。
君子如翡,龍章鳳姿。
這樣的身材長相,按照後世的話來講,絕對的藍籌股,上市就是漲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