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快救火!”
“拿水啊——”
“快啊快點——”
鍾離魏混沌的睜著眼,麵前的景象就像是蒙了層白紗,縹緲的看不真切。雜亂的叫喊聲仿佛就在耳邊、也仿佛隔了千裏萬裏。
他漸漸從迷蒙中醒來,驚覺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後腦勺磕在床頭傳來陣陣鈍痛。他趕緊爬起來跌跌撞撞衝出帳篷,一眼見到遠處火光直衝天際,堆放物資的馬車已經燒成一片。
“怎麼回事!”他胡亂抓住一個身邊跑過的士兵,幾乎聽不見自己發出的聲音。
“大人,走水了,燒一塊兒了——”年輕的小兵幾乎都要哭出來。
鍾離魏目眥欲裂,渾身都憤怒的顫抖起來,“是誰幹的!誰幹的!”
他們身邊是跑來跑去忙著撲火的人,那小兵猶豫了一下,咬牙道,“是鍾離公子,公子非說有個黑色的小孩爬上了糧草車,還說小孩在玩火,一定要上去殺人。我們好幾個人都沒攔住……就、就燒了。”
“大人,能用的水都用了,這附近是個鬆林子,什麼都沒有啊……”
“大人,這可怎麼救火啊……”
身側是來來回回跑去救火的人,還有人不斷的追問他要怎麼辦,可是鍾離魏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他隻知道完了,全都完了,這樣的火根本救不了了。
鍾離魏腿一軟跌坐在地上,遠處火光點亮了他蒼老下去的眸子。他想著要如何應對沿途州官、想著要怎麼對付米將軍的各種反應,卻沒想到剛出了皇城大門便是死期。
太意想不到。
太意想不到……
一雙女子的赤裸的腳慢慢走到鍾離魏麵前,他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仰頭看了過去,火光也不能給她青白的臉上填到一絲一毫的血色。
“你、你——”鍾離魏大駭的指著她,旁邊有人想扶著他伸出的胳膊站起來,他們根本就看不見這個女人。
“恨我嗎。”她俯身靠近過來,發黴潮濕的氣味湧入鍾離魏的鼻腔中,嘿然一笑,“一起下地獄吧。”
——
打仗不僅僅是在拚將領計謀、拚布兵排陣,更是在拚誰背後的物資更能撐得久。若是飯都吃不上,衣服也穿不起,這仗也就沒有再打的必要了。
那一場大火直燒到天光破曉,起碼有四成的糧草用具成了灰燼,還有一些是燒成殘破不能用的,損失早已經過半。
消息快馬加鞭當天就傳回帝都,趙恒川一邊重新批下物資派人出發,一邊命人將鍾離魏父子綁回來認罪。盡管國庫充盈填補得上,可這對於皇族來說也是在割自己腿肉。
如此大而愚蠢的紕漏充滿了敷衍的味道,這是根本無法彌補的錯誤。這下鍾離魏父子就算不被抄家也得是斬首,總之掉腦袋是沒得跑了。
被綁回大殿麵聖時,鍾離菁頹廢的跪著無力說話,旦聽鍾離魏老淚縱橫的喊著,“宸妃是妖精!她殺了我女兒、強占了我女兒的身份!以妖法在此哄騙世人,火就是她放的啊——”
底下朝臣怯怯低語,但趙恒川端坐龍椅,冷著一張臉沒有出聲。
鍾離魏聲情並茂的辯解,“臣下一屆凡人,生不出這樣奇怪的女兒啊!在天韻時她便把我鍾離家鬧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而今跑來韶華是在故技重施!”
聽到這裏鍾離菁也有了點反應,抬頭訴求道,“皇上!她的妖法是我們都想象不到的,她對自己的父母手足都能忍心殘害,定不會全心全意的輔佐皇上!”
趙恒川聽夠了,隨意的擺了擺手就說一個字,“斬。”
大殿內議論的低語聲驟然停歇,所有人陷入一片安靜中。所有人都明白了,宸妃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受皇帝的信任。有守衛上來拖人,接著鍾離魏爆發出激動的解釋。
站在側旁偷聽的阿烏沒了興致,領著九珍轉身離開了。她們出了大殿之後,阿烏特別好奇的問她,“你信他剛才說的麼。”
“奴婢沒有……”
“那看來你是信了。”阿烏淡淡的說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九珍連忙驚慌否認。
她剛剛聽的時候確實是覺著有點道理,但這話她是打死不敢說出來的。盡管阿烏身為主子從來沒處罰過她,可她就是害怕極了。
阿烏卻開始自言自語,“看看,連你都信,這皇城的其他人不就更信了麼。唯有皇上認為我是救世之人,可是結果總不盡人意呀。”
九珍不敢插嘴,隻怕說多錯多。阿烏遠遠的看見常莒南正朝這邊走來,利落的轉身說道,“走吧,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