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跛叫化積怨找仇人小童生一怒打知府(2 / 3)

常德慶指楊天池哈哈笑道:“他才是應當首座的!我有何德何能,敢當這般敬意?剛聽老兄稱呼他楊公子,他尊姓楊,我是知道了;還沒請教台南,是怎生個稱呼?”

楊天池聽了常德慶這種輕慢的話音,和見了這種疏狂的態度,心裏很有些納悶,不知常德慶是種甚麼來意?在路上遇見常德慶的時候,雖曾看出是一個有本領人喬裝的樣子;卻想不到是和昆侖練氣派有宿怨,特來尋仇的。

隻因楊天池在清虛觀,年數雖不算少;但從不曾聽自己師父,說過與崆峒派有嫌怨的話。

並且崆峒派的董碌堂,敗於呂宣良之手;在崆峒派人,以為是莫大之恥辱;而在昆侖派中人,並不當作一回事。呂宣良救桂武夫婦出來,鷹翅拂傷了廿二挨馳;甘瘤子更以為是有意來欺侮崆峒派人;在昆侖派人,也沒人將這事放在心上。所以楊天池絕末想到常德慶,是存心來和自己作對的!既是沒想到這一層,便以為常德慶的輕慢疏狂,是其本性;江湖上有本領的人,性情古怪的很多,不足為奇。

當下仍是很客氣的,直說了自己的姓名,和這番助陣的原由;並表明自己因沒有殺人的心思,才用梅花針。原隻打算使瀏陽隊裏,略略受點兒輕微的傷;不料自己這邊的人,得勝就反攻起來,一些兒不肯放鬆;及至自己去搶鑼來打,已是死傷的不少了!

常德慶聽了,又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這隻能怪瀏陽人,人不中用!楊公子一時高興,和他們開開玩笑;他們就承當不起!而且死傷的數百人,至今還沒一個知道是受了公子爺的恩惠呢!”

楊天池一聽常德慶這般言語,估料足想來替瀏陽人打不平的;登時臉上氣變了顏色,答道:“你是那裏來的?怎追般不識抬舉!你公子爺便殺死幾百人,與你何幹?由得你當麵搶白我!你姓甚麼?你有本領,替瀏陽人打不乎,盡避使出來;你公子爺懼怯你,也不算好漢!”

常德慶並不生氣,仍是笑嘻嘻的,把頭點了兩點說道:“了不得?好大的口氣!鮑子爺心裏想殺人,莫說幾百個,便是幾千幾萬,也隻怪那些人命短!鮑子爺又不曾殺我,自然與我無幹!我是一個當乞丐的人,怎敢說替瀏陽人打不乎,在公子爺麵前使本領?公子莫怪!乞丐那有姓名?更如何識得公子爺的抬舉?”

羅傳賢見二人說翻了瞼,心裏也有些恨這叫化,竟像有意欺侮楊天池,專說些挖苦譏嘲的話。超速首發雖曾聽楊天池說這叫化,是有本領人喬裝的;但看了這形容枯槁,肢體不完的樣子,並不大相信楊天池沒看走眼。以故同楊天池出來迎接的時候,直說出自己不認識,因楊公子是這麼說,才肯出來迎接的意思來。此時見楊天池發怒,也正色向常德慶道:“彼此都是初會,大家不嫌棄,客客氣氣的,也算是朋友結交一場。”

常德慶不待羅傳賢說下去,已雙手抱拳,打了一拱道:“領教,領教!澳日再見!”說時一轉眼,便不見這叫化的影子了。

羅傳賢吃了一驚,忙回頭向楊天池問:怎麼?隻見楊天池橫眉怒目的,同堂下大喝一聲道:“賊丐休得無禮!且睜眼看清我楊某是何等人,再來搗鬼!我和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甩不認真較量!你若真要替瀏陽人打不乎,須得光明正大的,同上趙家坪去!”

楊天池喝聲才畢,就聽得那叫化的聲音答道:“好的?我也明人不做暗事,叁日之內,我邀集江湖豪傑,約期和你說話!我姓常,名德慶。”說到這裏,音響寂然。把個羅傳賢,驚得呆了半晌,才問楊天他道:“這叫化不是個鬼怪麼?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他的影子,卻又聽得他的聲音說話呢?”

楊天池道:“並不是鬼怪。他想用隱身法,瞞過我的眼睛;出我不意,飛劍殺我。既被我識破,得把話說明。此時是確已走了。我這回本待在我義父家裏,多盤桓兩日;剛這常德慶,既說明叁日之內,要邀集江湖上豪傑,向我說話;這事來得太希奇,我不能不作準備。承先生的情,下次再來叨擾,我此刻不能在此耽延了!”

羅楊二人出外迎接常德慶的時候,萬二呆子避在旁邊屋裏,此時才出來;聽了義拾兒說要走,心裏舍不得,楊天他低得用言語安慰了一番;別了羅傳賢;送萬二呆子回家;方急匆匆回到清虛觀。

這時候的柳遲,還不曾進清虛觀。清虛道人正收了向樂山做徒弟,才帶回觀中。清虛道人收向樂山的一回故事,凡是年紀在七十以上的平江人,千有**能知道這事的。

在下且趁這當兒,交代一番,再寫以下爭水陸碼頭的事,方有落。

向樂山是平江人。兄弟叁個,他最小。他大哥向閔賢,是羅慎齋的學生。學問極其淵博,二十二歲就中了進土。羅慎齋極得意他,看待得和自己兒子一般。二哥向曾賢,年紀比樂山大兩歲,就山同閔賢教二人讀書。

這時曾賢十歲,樂山八歲,八股文章都成了篇,並做得很好。向閔賢便帶兩個兄弟,去考幼童。縣考的時候,曾賢樂山都取了前十名。在平江縣應過縣考,就在嶽州府應府考。那時嶽州府的知府是一個貪婪無厭見錢眼開的捐班官兒;投考的童生們,不送錢給他,無論你有多大的學問,莫想能取前十名!

這知府在嶽川任上,照例是富厚之家的子弟,按財產的多少,定這前十名的次第。巴平臨華四縣有才無財,受了委屈的童生們,曾起哄鬧過一次。無奈知府的神通廣大,一些兒不曾鬧出結果來。

向樂山家裏貧寒,兄弟們又都仗有一肚皮的學問,一則無錢可迭,二則不屑拿錢去買這前十名。所以發出榜來,前十名仍舊是一班闊人的子弟占了!在曾賢樂山兩蚌,年紀輕,名心淡,就沒取得前十名,也不覺得怎麼難過!惟有一般懷才不遇的,一個個牢騷滿腹的;和向閔賢有交情的,都跑到向閔賢寓所來,爭發出生不乎的議論。其中有一兩個性情激烈的,酒酣耳熱,就狂呼像這種知府,應該大家去將他打死,方能替我四縣有才的童生出氣!

這幾句醉後狂言,說出來不打緊!向樂山在旁聽了,小孩子的頭腦簡單,就以為這種知府,是不妨打死的!當下也不和他大哥說,隻將他二哥向曾賢,拉到外麵,悄悄的問道:“剛他們那些人說的話,二哥聽了麼?”

向曾賢道:“他們不是罵知府嗎?怎麼沒聽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