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八十三章 吐露(2 / 2)

兵部已經向他坦承,現在根本湊不起解救鬆山的兵馬,勉強湊起一些兵來,連寧遠都不敢去,吳三桂等遼兵總兵根本不敢與東虜交戰,也就是說,朝廷根本無力援助鬆山了。

不可否認,洪承疇是崇禎十分喜歡和欣賞的臣子,在感覺自己無力援救他之時,崇禎心中,罕有的出現了天子很少有的抱愧和惋惜的情緒。

這樣的情緒已經夠壞,而接到開封送來的奏報,官兵已經雲集在前線,據楊嗣昌等人奏報,已經連接打了幾個勝仗,斬首數百級,賊勢受挫。

在崇禎登基為帝的早年,他還可能相信這些奏報,不過在此時,他已經明白這是在大戰剛起時為了提升朝野士氣,增強他這個皇帝的信心,督撫和總兵官們都會有不盡不實之言,就算以他的性格,也是知道不必深究嚴查,否則的話,就是太不給前方督撫和總兵們臉麵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是在這些奏疏閱看之後,下了幾封措詞異常嚴厲的手詔,嚴令楊嗣昌等立刻進兵,務必要在年前剿滅李自成,收複開封。

中原腹心之地,絕不能久落賊手,否則的話,賊逆愈熾,將會難以遏止。

他對楊嗣昌已經基本上失去信心和信任,幾次和陳新甲密議,都是打算換人,但陳新甲卻堅決認為,在當前階段下,已經沒有人具有楊嗣昌的指揮和協調能力,更不具有楊嗣昌的威望,在當前空前危險的局麵下,陣前易帥,是自掘墳墓。

陳新甲還算精明幹練,特別是敢於說別人不敢說的話,崇禎對此還算滿意,雖然有時感覺自己帝王威嚴受到觸犯,不過在當下無人可用的局麵下,也隻能忍了。

在鬆山之圍不可解,開封將爆發決定命運的大戰之時,他踉踉蹌蹌的趕到田妃宮中,卻是有更深的心事,想要與自己的愛妃傾述。

在往常,他不是這般脆弱的人,他的廟號說明了一切。

而且,崇禎很注意不叫後妃幹政,以致留下惡名。

不過眼下皇貴妃已經命在頃刻,也就無所謂顧忌了。

在宮門前,幾個皇子跪下迎接他,口稱父皇不迭。崇禎用冷漠的眼神瞟了兒子們一眼,天家父子無親情,皇帝也就是對太子有幾分注意和刻意栽培,對這些普通的將來之國的皇子,幾乎沒有任何關注。

在他袍袖輕拂之後,諸皇子連忙後退,在崇禎十四年的冬天,最年長的皇子才十二三歲,未脫童稚之聲,實在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待他趕到田妃寢宮的時候,見對方仍然是輕紗遮麵,崇禎心中不覺氣苦,歎道:“我知道你是害怕我見你的容顏而生厭憎之意,但我何嚐是這種輕薄之輩?”

“臣妾並非是如此想,隻是不願陛下見臣妾憔悴的容貌,等臣妾稍稍好轉,一定精心收容妝容,再見陛下便是。”

“唉,隨你,不勉強你罷。”

隻有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麵前,崇禎才收起帝王威嚴那一套,象一個心事重重的中年人,重重坐在了床頭一邊。

他才三十出頭,但已經是鬢角有白發了,經常在白天批閱奏張時就睡著,此時坐在寵妃麵前,臉上露出沉鬱的表情,眼角的皺紋,也是越發深刻。

“皇上有什麼心事嗎?”

對崇禎的了解,田妃不做第二人想,一看崇禎的表情,她便小心翼翼的打探起來。

“朕是有一些心事,想要吐露給你知道……”

崇禎深深歎息,半響也不說話,田妃知他脾性,也不催問。

“遼事日壞,朕每日每夜睡不著,苦思辦法……”

“皇上莫急,東虜不過一時跳梁,嘉靖年間,曾經有北虜為禍,河套之事,鬧到京畿都門,嘉靖皇爺也十分震怒,當時也沒有辦法,後來不也是漸漸平息了……”

田妃倒果然是崇禎的知已,寥寥數語,竟然給她隱約探到了皇帝的想法。

“你不愧是知道朕的人!”

崇禎大為感動,執住田妃的手,淚水已經滾滾流下。

雖然看不見麵容,但兩人相視對眼,已經都感覺到對方的情意。對一個帝王來說,真是難能可貴。

“朕知道,議款一事傳出,必定有人說朕的不是……不過,朕思祖宗當年,一時忍讓,終換百年平安,後來也不曾丟失寸土,今東虜之事比當年北虜相差仿佛,遼東雖然失土,但隻要暫行議款,容朕騰手剿滅陝寇,將來國家元氣恢複,也是一定能收回來的……”

崇禎象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趴伏在田妃身邊,絮絮叨叨,將自己的心事,一一對愛妃吐露著。

田妃卻是知道,要緊的是那句“必有人說朕的不是”那一句,皇帝的性格,她太了解了。崇禎求大求好,絕不會允許後世人議論自己是如趙構那樣的求和皇帝,以他的自尊心,絕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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