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堡中文武官員都是起身,在烏雲之下集結,預備出門的時候,在堡門之外,也是有一副人所未見過的奇景,正在進行之中。
這一天是崇禎十一年六月二十四日,自從答應李勇新等人要有一個光彩榮耀的授勳儀式後,張守仁也是派人多方籌備,準備了數日之後,才是有了今天這一場葬禮和授勳的儀式。
此次與海盜的大戰,浮山營是立營以來第一次有人戰死,原本急著拿勳章的人,一聽說要先給死去的弟兄舉行葬禮,各人也都是極表讚同。而張守仁的一切提調,自是得到了下頭的衷心擁戴。
此時此刻,天空中密雲不雨,海風大作,偶爾會有人覺得臉頰上飄落了冰冷的雨點,令人精神緊張……好在到目前為止,天公尚且作美,並沒有用一場瓢潑大雨來破壞儀式的起始進程。
所有的浮山營兵都是被召集了回來。
剛過四更,所有將士就是奉命起身,駐紮在堡外的整個臨時大營在號角聲中次第蘇醒。
在劉景曜等人起身的時候,全體將士已經整理集合完畢,在一片肅穆與寂靜之中,開始由營地向堡內進發。
等劉景曜等人,還有大批的隨員都是從住處出來,每個人都是滿臉不耐煩在等候的時候,整個浮山營的官兵,也是從堡外列隊進來。
看到他們的身影,所有人都是愕然,然後便是默不作聲的盯著眼前這裝飾怪異的軍隊,哪怕是浮山千戶所過來的,或是就是本堡和附近堡中的軍戶們,也是頭一回看到這些營兵一樣,睜大了眼,隻是默然相看。
沒有聲響,沒有喧嘩,原本從早晨醒來,正在舒展腰身,展現活力的一座軍堡,一瞬之間就陷入了沉寂之中。
當先的,是一片雪白的旗幡,在旗幡之下,則是一個個掌旗的浮山軍士。
這些軍將,身上仍然是尋常的鴛鴦戰襖,這種戰襖,在朝廷規定是三年才發一身下來,可往往十幾年才能發一次短尺寸的布匹下來,由著軍戶自做。
張守仁當家後,大家身上的戰襖是大半重新做了一次,但每天摸爬滾打的訓練,沒隔多久這戰襖就又破舊不堪,加上前次與海盜的激戰,雖然這些戰襖都重新洗過,但身上的那種斑斑血跡卻是怎麼也擦洗不掉,加上箭矢和火銃傷害的痕跡仍然十分清晰,再好的針腳,也是沒有辦法把曾經加諸於戰襖上的傷害給洗掉。
但越是如此,這些營兵們的頭顱卻越是高高昂起,而四周觀看的人們,臉上的敬畏神色,也是越發分明!
浮山營兵,就是用這種莊嚴和肅穆的神情,用很多人根本沒有看過,也沒有見識過的後世近代軍隊的標準隊形和行進步伐,跨入了這座屬於他們的軍堡之中。
他們的腰背筆直,雙腿行進有力,臂展都是幾乎一致。
數百人行進在青石板路鋪設而成的道路上,數百雙軍靴整齊的踩踏著,回聲響及整個軍堡,越來越多的人趕來,眼神中的敬畏之色,也是越來越濃。
此時此刻,不論是男女老幼,不論是駐在浮山的商行中的商人和學徒,又或是方家集過來的民人百姓,還是在這裏學習的吏員學校的學員們,又或是劉景曜等官員和他們的隨從,還是浮山和靈山本地的普遍軍戶,此時此刻,都是震懾於眼前這整齊的軍陣,還有攝人心魂的回響聲!
這是跨越千年的聲響,在千年之後,中國人被人用堅船利炮打開國門,強迫中國人學會了這些近代軍隊才有的特殊技能。
這是用步伐,陣列,勳章,加上嚴酷的軍紀和訓練,用這一切的一切,用這軍學的集大成者才能組織出來的真正意義上的強軍!
這一次,中國將提前補上古典軍國主義複興這一課,然後用自己的方法,重新屹立東方,並且教訓一下傲慢的西方人,好士兵和將領並不是西方獨有的,東方的這一片土地絕不容他人染指,當然,還包括海洋和天空!
在靈幡之後,則是由幾位隊官合捧的幾塊靈位。
每一塊靈位,都是有一位忠魂追隨。
仿佛他們也睜大眼睛,望向他們以生命守護的這一片熱土。
整個軍堡之中,在鴉雀無聲之時,又是多了一點格外的莊嚴和發自內心的一點敬畏。有很多人,下意識的就摸自己的手臉,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然後對著靈位俯首為禮。這種場麵,這種發自骨子裏的莊嚴,還有浮山營數百官兵那整齊劃一的動作,那種現代軍學發展出來的整齊的壓迫感和陽剛之美,那種暴力美學被發揮到極至的對人潛意識的影響,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使得眼前最傲慢的文官和他們的隨從都是低下了頭,心心念念,唯有感佩這兩個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