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子真的能位至參將,副將,總兵官,將來倒真的有可能成另外一個左良玉?
左良玉出身遼東,被東林大佬賞識,現在也就是與東林黨還有點香火情誼,朝中命令,哪怕是聖旨,也是聽或不聽完成是看自己的心情,經略五省軍務的熊文燦,在左良玉麵前,連一個老嫗也不如。
這張守仁,要是栽培到左良玉那般地位,將來會不會也囂張跋扈,甚至如五代十國時的那些軍人強藩一樣,到達危害社稷的地步?
就說這勳章和葬儀之事,就是邀買恩結士卒的手段用的太過了一些兒。
為將者,與士兵的關係這麼接近,在傳統士大夫的眼中,實在也是太刻意做作了一些。劉景曜就算不如普通的官員那樣,把士兵當可消耗的下賤奴才,但也絕不會認為士兵有什麼可尊重誇耀的地方。
這些丘八,食的俸祿領的餉,不就是替國家殺賊嗎?怎麼殺賊領銀子,還要生特別的花樣出來?
要是人人帶兵都是這麼帶,以後還成什麼體統?
張守仁又是從來不對士兵進行肉刑,別的將領帶兵,這一營兵現在最少有一半少了鼻子,或是殘了半邊耳朵。再心慈的將領,此時在營門上也會掛著一長溜的首級。
大明上下,不分文武,都是在平時以嚴刑酷法來震懾士兵,然後將領在私下又允許士兵敗壞下軍紀來維持士氣,更是用克扣軍餉的銀子來養自己的家丁親信,象張守仁這樣事事為士兵考慮,把做為可消耗品的營兵當家丁來養,並且關心愛護超出為將者範圍的將領,實在也是萬中無一。
在張守仁走後,劉景曜也是有點惶惑,一時間,竟是想的呆了。
“不會,絕不會的。”
劉景曜猛然搖頭,自語出聲:“國華他忠忱直率的性子,如新生幼兒,赤子之心猶存,馭下侍上,皆以一個誠字,這樣的人,怎麼會學左昆山?不會,絕不會的。”
如此一夜難眠,到得第二天天蒙蒙亮,劉福等下人推門進來,卻是見家主老爺臉色是十分的不好。
“老爺,要不就告訴張大人一聲,今天的事,老爺就不去了也罷。”
劉福是劉家的心腹家人,家生子奴才升任的大總管,所以凡事也能當得三分家,此時見劉景曜神色倦怠,也是不免要勸上兩句。
他和張守仁交情不壞,和張世強更是相處的十分投脾氣,但今日的事畢竟是給幾個小軍舉行葬禮……這等事,在劉福看來,都不能算是正經正事來著。
“罷了,是答應國華的。”
劉景曜一邊說著,一邊用劉福等人捧來的銅盆淨手,然後擦牙,洗臉,等盥洗完事了,換上大紅官袍,戴上烏紗帽,舉足出門的時候,才是發覺天氣也不是很好。
天空中烏雲翻滾,放眼看去到處都是黑沉沉的一片,海風比平常時更大了幾分,吹的人衣袍下擺劈裏啪啦的直響。
“怪道昨夜煩悶,原來今日要有大雷雨。”
浮山所城裏還有一些館舍住人,張家堡這邊這種地方就相形見絀的很了,不過張守仁是把自己的百戶官廳讓了出來,再加上馬鋪和軍營是現成的,收拾一下,勉強也能住下不少人了。
住在官廳裏頭的,自是有相當身份,劉景曜剛出門不久,便是看到一樣紅袍補服的葉曙青踱著步過來。
武官袍服和文官基本相同,隻是葉曙青的補服是獅子,而且烏紗帽的帽翅要更方正一些罷了。
劉景曜先笑著說了一句天氣,又是向葉曙青問道:“怎麼樣,葉大人早早起身,是不是張國華也托請了葉大人?”
“可不?”葉曙青這幾天心境很好的樣子,望六十的人,每天登山看堡,到處走動,把自己的隨員累的可是夠嗆,此時這個都指揮背手而立,雖然須眉皆白,不過仍然是腰背筆直,顯示出與文官不一樣的武臣風采。
“這個張國華,事情叨登的大了。”
說話間,布政司參議,兵備僉事等隨同屬員也是都從各處彙集了過來。
大家原本都是打算離開,這兩天就是等著張守仁送程儀過來,昨兒張守仁多半拜會到了,程儀是沒給,倒是請大家參加什麼勞什子葬禮。
在一起這麼多天,好歹有三分情麵在,張守仁又是遊擊將軍指揮僉事,而且是指日高升的主,得罪他也不大好,也隻能捏著鼻子答應下來。
此時天空黑沉一片,狂風大作,這密雲不雨的天氣,卻是叫人心中倍添了幾分淒涼。
“還真是一個埋人的好天氣……”一個不知姓名的綠袍小官,在人群背後,這麼小聲的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