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到崇禎十一年六月二十一。
眼看就到月底,來自濟南和登州方向的文武官員都已經有了去意。
這一次說是來視察海防工程,兼看浮山所練兵情形,原本隻是虛應故事,大家打定了主意就是來喝幾場酒,參加幾次詩會,武官們是打定主意來著人來駝銀子的……張守仁再不懂事,每個人總得有幾十兩銀子下腰吧?
誰料想風起雲湧,一場大熱鬧下來,各人都是親眼看到浮山營的官兵在遊擊將軍張守仁的率領下大殺海盜,那一夜殺的人頭滾滾,斬首過千的功勳最少幾十年沒有在大明出現過了。
現在遼東戰場動輒是幾萬人十幾萬人規模的大戰,但明軍斬首過百的記錄都是寥寥無已,更不要說斬首過千了。
毛文龍那邊倒是經常吹一下牛皮,不過用當時人公允的話來說,就是牽奴有餘,殺奴則不足,人頭數字裏頭真韃子也少,多半是漢軍來充數的多。
別處地方,殺流賊經常吹噓大勝,什麼伏屍數十裏,河水因之斷流的話經常出現在邸報上,不過實打實的斬首數字可是沒見過一回。
再者說,流賊初起,都是些活不下去的農民,再殘忍好殺的文官也不會放縱武將拚命殺人,否則的話,肯定會壞了自己的名聲,白便宜了好殺的武將。
張守仁這裏,殺的卻是正經的海盜,首級已經全部清洗幹淨,用石灰封存,預備送到濟南府勘驗。
浮山這邊,給濟南和登州送文書的傳騎是一匹接著一匹,撲騰的馬蹄聲從早響到晚,除了給山東的兩個巡撫,還有山東都司,山東鎮總兵官,還有給北京兵部和內閣的文書,當然,還有送到通政司,上奏給皇帝的奏折。
除此之外,就是官員們給各自的親朋好友,還有朝中的政治關係或靠山寫的私信。
送的文書之外,私信也是極多,這幾天浮山可是開所以來從未有過的熱鬧,眾多文武官員自己的親隨和馬匹都不夠用了,把浮山和方家集一帶有馬的人都雇傭了來,每天都是鬧的人仰馬翻,連即墨縣都聞信趕了過來,每天跟在劉景曜後頭站班伺候,一張老臉笑的如同菊花一般。
膠州的知州沒有來,不過派了林秀才這個師爺過來,還帶來幾大車物資,說是供給張守仁勞軍。
整個膠萊半島都是因為此事轟動了,這種事在南方其實不算什麼,南方向來有鬧海盜的傳統,嘉靖年間,少量日本人加大量中國人組成了海盜集團,也就是倭寇之亂,最危急時,南京城下都出現了海盜的身影。這些盜匪穿州過府,燒殺搶掠,幾十人就敢攻打幾千人駐守的衛所城池,王直部下十幾萬人,在日本等於是方一諸侯,在中國則是沿海大患,當時凶焰之高,簡直到了動搖大明國本的地步。
後來倭寇平定,也是費了老鼻子勁,但前者剛去不久,後者就是跟隨而上,前些年的顏思齊,李旦,都是擁眾數萬的大盜,和官兵交手死上幾百上千人根本是十分稀鬆的事,朝野之間,都是已經習慣了。
哪象登萊這裏,向來平靜,這些年因為遼東建奴的關係,大量的亂兵為匪,嘯聚海上,時不時的在岸上作亂,雖然不能說是心腹大患,但遼東沿海和山東都距離京師極近,說朝廷對海盜不上心也是假的。
現在一戰鼎定了北方海域的安全,斬首過千,這功勞拿到哪兒都是響當當的十分硬實。
眾人所關心的,就是看朝廷對魯軍現在的局麵是不是有變化調整的打算,最少,魯軍在北方軍鎮中屬於不大被重視的一支,唯一重視的就是登州兵,但皮島旅順落入滿清之手,登州戰略意義不明,究竟是裁撤還是怎麼著,也是十分難說。
前路茫然,才是各人拚命寫信打聽,落實消息之後才好有更進一步的打算的最主要的原因了。
……
……
身處漩渦中心,所有人都在打聽朝廷究竟有何打算的當口,張守仁自己卻是忙起了別人眼中的不急之務。
把營務一大堆扔給了鍾顯和張世強幾個,張守仁帶著張世福一群高級武官,幾乎走訪了每一個傷患的家。
這一次的死傷也是浮山營立營以來最慘重的一回。
三個營兵戰死,近百人受傷,其中有數十人傷勢不輕。
老營的醫官柳增仁年過六十,花甲之年須眉皆白,是這方圓數十裏最有名的名醫。特別是柳家是軍戶家傳的醫術,猶善外科,所以有什麼跌打損傷,或是不慎造成的外傷,膠州到浮山一帶,都是找柳老頭來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