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明軍的肉刑極多,稍犯軍法就是會被插箭遊營,或是割鼻子,斷手斷腳的也不在少數,斬刑更是多的叫人記不上來,軍人犯法,是斬首還是砍掉鼻子,完全是看將領在當時處置犯法軍士時的心情。
按理來說,偷一隻雞被插箭遊營不算太厲害的懲罰,估計這王象春也是考慮到客兵過境,不能做的太過份了,所以才勉強降低了處罰的嚴厲程度……但就算這樣也不成,饑腸轆轆的士兵聽聞此事後立刻爆炸,兵變迅速發生,然後所有士兵擁戴孔有德等將領造反,接下來發生的事不必多想了,那個要求處罰士兵的王氏家族肯定死光光了,吳橋百姓也肯定遭殃,但事情的起因,不能不說是一個完全的悲劇,就因為文官的貪汙腐敗無能加上把士兵當奴隸,把武將當傻子,結果就因為這些人,加上一隻雞,把明朝耗費財力,把用盡了徐光啟和孫元化師徒的心血的一支強軍就這麼逼反了。
孔有德等人的叛亂使得登州和旅順等地徹底糜爛,而且他們投降了後金這個原本的生死大敵,使得後者掌握了強勁的火器部隊。
後人被滿清所謂騎射無敵的宣傳所迷惑,以為清軍就是靠著戰馬加弓箭征服了天下,其實在皇太極時期清軍已經開始大量鑄炮,並且工藝並不落後於明軍和整個世界,一直到兩百年後的嘉慶年間,新鑄的火炮經過試驗,在射程上還不如明末時天聰年間的老炮,至於鴉片戰爭時期,英軍其實還是在使用前裝滑膛炮,但使用的是有延長引信的榴彈炮,這種炮在清初時也曾經有過雛形,不過在鴉片戰爭時清軍遭遇這種炮彈時就嚇的失魂落魄,以為是妖人妖法,後來還有將軍在城頭掛月經帶,灑狗血來破陣……曆史的悲哀,也就莫過於此了。
“原來如此……”
對一個曆史不是那麼好的後代人來說,實在很難想象,一個國家花費了巨資來培養訓練的武裝力量,擔負著陸防和海盜的雙重重任,結果就是因為一隻雞,數萬人的強兵就被逼反了。
“真是一群混帳王八蛋啊。”
“嗯,畜生不如。”
在張守仁的心腹部下和起家的班底中,三個人的脾氣最象,孫良棟和黃二,再加一個錢文路。全部是嘴上沒把門的,而且脾氣暴躁。
區別是孫良棟要機靈點,也陰沉點,黃二直率點,錢文路則是大方和厚重一些。
不過此時兩個家夥在這裏就夠叫張守仁頭疼了,在他們同時發聲之後,張守仁停止了自己腦海中的憤怒和莫名的感慨,回過頭來,對著兩個白癡厲聲道:“都給我閉嘴!”
“是,大人!”
兩個家夥迅速閉上了嘴,不過葉曙青卻是哈哈一笑,向著張守仁道:“國華,貴屬下還真的是心直口快啊。”
“呃,我對他們太縱容了。”
“不妨,不妨的。”
明軍的體製森嚴,將領之間相差幾級就是判若鴻溝,如眼前這兩個白癡在上官麵前胡亂說話,並且口出狂言的將領下場肯定都不大好,將領們之間也是官場,在官場保持赤子之心就是在找死……不過張守仁自己又何嚐不是?
在後世他就不是那種混官場的人,所有的榮譽軍銜都是自己一手一腳奮鬥得來的,今世他也是憑自己的能力奮鬥到如此地步,所以他也不希望遏止自己部下,強迫他們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從製止說話開始,接下來就肯定希望部下們奉迎,然後就隻能聽到好聽的話……這樣下去,就隻能往一個獨夫獨裁者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盡管人皆喜歡別人在自己麵前柔順聽話,而不喜歡強梁頂撞上司的人,不過張守仁覺得,為上位者,有時候還是做不得快意事的。
最少,他在浮山這個團體之中有著足夠的威望,這就已經足夠了。
“老夫適才的話,沒有別的用意,”臨別之時,葉曙青向著張守仁正色道:“隻是國華你現在少年得誌,未免有春風得意,視天下人為無物的看法。但思想起來,孔有德等人坐擁重兵,朝野看顧重視,恐怕在國華你此時之上。一朝謀反,天下人皆欲食其肉,史書之上,必留千年罵名。吾輩武人,就算被文人欺淩小視,但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行差踏錯,行得正,坐的直,凡事不欺人也不欺於心,這才是處常上進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