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下確實是江湖客,不過,並不是賣巧嘴的混混,大人若以此類人視鄭某,不妨斬了我就算了。”
聽著張守仁的話,鄭十一雖未仰首大笑作豪邁狀,不過倒也真的不懼。
麵對這樣的敵人,張守仁也是頷首點頭,以示讚許了。
無論如何,這姓鄭的是一個膽氣甚豪的真漢子,不是那種乞命求活的小人之流。
這樣的人,不愧是一個海上大豪調教出來的,倒是可以真的談一下。
當下張守仁便是點頭頷首,令道:“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不過,要簡潔,所城那邊還在等我回去,足下能不能活命,就在這幾句話之間。”
“是,大人。”
鄭十一仍是鎮定從容的樣子,不過眼角眉梢還是透出歡喜之色來。
先應了一聲,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這才接著道:“大人,家兄在南海一帶生意做的頗大,不知道大人可知聞否?”
“自然知道。”
鄭芝龍的生意不是做的頗大,是做的十分巨大。
鄭氏水師最盛時有過千條船,水師人數超過十萬人,亦官亦盜亦兵亦商,反正怎麼來錢怎麼弄。
萬曆年間,朝廷在南方有經製水師,皇帝也喜歡收稅,所以海關收入十分可觀。到了崇禎手中,水師崩壞,海稅也在東林黨的抵製下不收了,結果冒出一個鄭家來,鄭芝龍火拚了其餘的海盜後,在海上發放勘合,海船要買他發下來的證明才能通行,否則的話,人貨船三失是妥妥的,貨拿走,船開走,人沉海,幾次下來,所有的船隻在通過福建一帶海域時都得給鄭家交稅,最牛逼的時候,連荷蘭人等外來的船隻也是如此,不交錢給鄭家,就無法保護自己的平安。
收稅,自己有貿易船隻,壟斷對日航線,鄭芝龍的銀子是如水一般流淌而來,到他投降清朝的時候,自己建起了中左所到漳州幾個府的基地,澎湖也經營的很好,還有一支十幾萬人的水師,養活這麼多人加上揮霍無度,鄭芝龍的私產積蓄還在最少一千萬兩白銀以上!
這個錢,還不是如吳襄祖大壽那樣克扣朝廷軍餉弄來的,是完完全全自己經營所得。
張守仁在決定一舉殲滅海盜之前,就已經考慮過“下海”的問題。
萊州和登州都是有不少出海口,後世的青島,威海,日照,還有登州對麵的旅順,大連,都是後世著名的海港城市。
就算是北方貿易區不如南方發達,但如果能壟斷這一大片海域,這經濟利益也是十分驚人的。
他的鹽利當然是很大,短期內將會使得他飛速發展。
但在明末這時候,一年百萬左右的收入也就是撐起一個普通的軍鎮,想要搞大搞強,這收入還真不夠。
遼鎮和薊鎮加宣大這幾個軍鎮,一年耗費明朝的軍費超過一千萬兩,光是遼東一鎮一年的軍餉就有二三百萬兩之多。
當然,遼鎮軍餉最少有七成以上是被各級將領貪汙瓜分了,但將領瓜分的銀子也是有相當一部份用來養精銳親兵和家丁,所以其實也可以打在軍費裏頭。
總之在明末海洋貿易發達,白銀大量湧入導致通貨膨脹的前提下,一年百萬的收入看似驚人,但那要看是用來幹什麼。
當個富家翁是十足爽了,但在中國想當一個世代富貴的商人,出賣靈魂給皇家是必須的,特別是馬上要改朝換代,張守仁就算知道未來的曆史走向,叫他撅著屁股對著滿清皇帝口稱奴才……不,絕不!
不做富家翁,心中還有一團火,這銀子用起來就不趁手了。
還得再開財源,除了預備在鐵礦上做做文章外,就是打算到海上發展了。
明末時節,絕對是冒險家的樂園。
西方來的已經有占了呂宋的西班牙,還有占了馬六甲的葡萄牙,在印度大展拳腳的英國,打醬油的法國,實力猶存的荷蘭等等。
這些冒險家從歐洲來到亞洲,用中國的貨物套取了南美的金子和物產,然後再轉回來到中國用白銀和貨物來套取黃金。
在明末的對外貿易中,後人津津樂道的是中國通過貿易獲得了海量的白銀,有學者統計是三分之一左右的白銀湧入了中國。
這確實是不小的成就,但問題實際上更大,很多學者沒有看到,或是沒有深入研究,隻是為了當時的貿易發達而沾沾自喜。但實際上是,中國的貨物特產大量出售,導致江南一帶不種糧食,大量出產布匹和生絲,糧食麵積大量下降,導致高產區反而缺糧,要從外地購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