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襦記》是薛近兗的作品。薛近兗,字百昌,武進(今屬江蘇)人,生卒年不詳。明代萬曆二十三年(1595)進士,曆官浙江、河南布政使。這個劇取材於唐代白行簡的傳奇小說《李娃傳》。元代石君寶、高文秀,明代朱有火敦、徐霖都有同題材的劇本。但薛近兗的《繡襦記》情節設置有新發展,對後來的流傳影響最大。

故事講鄭元和為常州刺史鄭儋之子,帶巨資赴長安應考。離考試日期尚早,鄭元和遊覽勝景時在平康巷一家門首得遇絕色女子,一見傾心,假意墜下絲鞭,偷看姑娘幾眼。得知這女子乃娼門李亞仙,年方二八,吹彈歌舞無所不通。鄭元和表示不惜代價,也要贏得她的芳心。第二日到李家推說要租房攻讀,拿出白銀百兩,老鴇李母當即擺宴接風。李亞仙認得是前日墜鞭的公子,也自歡喜。從此二人沉浸於情愛,早將趕考之事拋到雲外。伴行的人見他荒唐,盜銀而遁,還編造鄭元和中途遇盜被害的消息,搪塞他的父母。

鄭公子花天酒地囊金盡傾,李亞仙癡情不移,而李母用計逐客,使鄭元和流落街頭。後被專管殯葬的凶肆雇為歌郎。賽歌時,被正在長安的鄭儋得知。鄭父氣惱之下,命下人將元和活活打死,撇屍荒野。但後來元和被人救活。

被騙遷居的李亞仙,立誌堅貞,不肯接客。偶遇淪為乞丐的鄭元和,十分心酸愧疚,拿出繡襦給他禦寒,對母親以死相求,另租房屋接他同居。又典賣首飾供他讀書,深夜燈下伴讀。鄭元和總是分心欣賞李亞仙美麗的眼睛。李亞仙便拔下鸞釵剔損雙眼來逼他奮發。鄭元和極為震動,誓奪功名。

鄭元和最後果然策射頭名,並授成都參軍,衣錦還鄉接李亞仙一同赴任。後來與鄭父父子相認,迎取李亞仙作兒媳。聖旨頒下,李亞仙被封為氵開國夫人。

這本戲與唐傳奇相比,增添的情節是李亞仙剔目,但仍以父子妥協結束。雖然故事框架與唐傳奇差別不大,細節卻豐富了很多,人物也增加了許多。像鄭元和殺馬為李亞仙製羹,凶肆競技情景,鄭元和昏死荒郊被卑田院的甲長救回、淪為唱蓮花落的乞丐,鄭元和金殿應對等等,反映了豐富駁雜的社會生活圖景。

劇中的人物形象很鮮明。李亞仙美麗、善良、堅貞、堅強,可能是許多男性一生的追求。這些美德偏偏體現在一個娼門女子身上,所以是“傳奇”。與唐傳奇相比,李亞仙比“李娃”更純粹。她與鄭元和有個門前邂逅、一見鍾情的鋪墊,有著含情脈脈的情感基礎,不像一般娼門女子完全出於營業的目的。所以鄭元和的癡情越來越打動她。而在策劃驅趕鄭元和的計謀中,李亞仙也不知情,不像《李娃傳》中李娃是順水推舟的。甚至鄭元和被趕走之後,她誓不接客。乃至最後為鄭元和自殘,戳瞎雙眼!這種內心的堅強確實令人敬畏。但是,這樣純粹的女子在表演上難度相當大,容貌不美、氣質欠佳、技藝不精的演員很難有說服力地表現她。從根本上說,李亞仙其實是作者道德信念的符號。鄭元和給演員提供的空間就比較大。他天性醇厚,家境富足,又涉世不深,被伴行儒士引誘去了平康巷(當時的紅燈區),一跤跌入溫柔鄉。他天真無知,揮金如土,毫不知悔。贏得了美人心,卻遭到現實生活的致命打擊!淪為乞丐,幾乎被父親活活打死!他的跌宕命運,情感落差,足以贏得觀眾的關注和同情。演員可以表演的內容(形體、歌唱等)也非常豐富,有著充分的詠歎、抒情的理由。更絕的是他被李亞仙救助包養起來之後,居然好了傷疤忘了疼,不思發憤求進取,仍然貪戀美色!逼得他的愛人使出了狠招、絕招!這位公子哥兒的思想成長得夠慢的。也虧了他遲鈍、單純,才沒有受封建道德太多毒害束縛,獲取功名以後沒有計算妓女老婆給他帶來什麼負麵影響,沒有拋棄瞎眼的李亞仙。其他形象塑造得也相當豐滿。鄭父的打兒致死,鴇母李媽的設計甩開鄭元和,伴行的儒士樂道德卷財潛逃、嫁禍於人等,性格都栩栩如生。

另外,劇本中一些細節安排很有巧思,劇情起伏跌宕,大起大落,戲劇性很強,很吸引入。藝術上處處運用對比,令觀眾有觀賞的樂趣。上層社會和下層社會有對比,尚書、學士們有園林賞花的情景,專管喪葬的凶肆行業有為了招攬生意搞歌詠比賽的情景,就是悠閑與憂患的對比。鄭父為了維護門第、禮教,不惜把兒子打死。卑田院的乞丐頭卻慨然相救,這又是人性的對比。對比的例子還有好多。《繡襦記》流傳至今不是偶然的。現在戲曲舞台上還在上演有《樂驛》、《墜鞭》、《入院》、《賣興》、《打子》、《教歌》等出。昆曲、越劇、川劇、豫劇還有整場的改編本上演。其中越劇、川劇的《繡襦記》比較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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