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過境,冬季裏殘餘的枯葉被卷了起來,穿過院裏那棵大樹,蕩到了白華英的腳邊,她抬手捏起那片葉子,葉子的葉脈清晰可見,對著陽光時,有斑駁的光影透出來。
她順手將那片葉子夾進了卷宗裏,“勇安侯想是著急如今上京侯府出的事,所以這麼急切的回府,這才急功近切了,但勇安侯府到底在上京的勢力盤根節錯,哥哥還是要萬事小心才好。”
勇安侯府都破成這個樣子了,他自然是著急的,加上府中長子又出了事,嫡女還是個未及笄的孩子,受了驚嚇如今養去了外公那兒一直沒接回來。
但,這個時候回來,可不是一樁好事,白華英瞧著葉脈間透出來的字,眯了眯眼,今日的天氣好,陽光曬得人暖融融的,金色的光芒真真是晃人眼。
白敬辰執了筆,側頭瞧著這個妹妹,陽光落在她蒼白的側臉上,泛起一層盈潤的光,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昔日裏窩在他懷裏撒嬌的妹妹,如今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便性情大變至此。
“朝堂事,不要妄議。”
白華英合上卷宗,側頭瞧著他笑道:“哥哥若當真反對我參與進來,就不會將勇安侯府的卷宗拿來給我看,如今連當年的戰家遺子也牽扯了進來,哥哥,若我是為了封家嫡女,那你,又是為了什麼?”
白敬辰一時如鯁在喉,神色複雜的喃道:“朝堂如今混亂渾濁,生民艱苦不堪,我寒窗也有數十餘年之久,自當……”
“自當為生民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白華英笑了,這書裏的那些唬人子弟的話,如今這世道又有幾人奉為真旨?
白敬辰合了書,目光望向那片冬日裏依然透著蒼翠的竹子,“華兒,有時候太聰明了,對於女子而言,並非好事。”
他也是有私心的,那份私心便是在豫州時遠遠見過一麵的,曾經拜讀過策論的那位封氏一族的嫡女,封錦明。
他始終沒有將這些話說出來,而是帶著那僅剩的幾分敬仰,隨著封錦明的逝世而埋葬了。
白華英捏著糕點放進他的手裏,側頭一笑,“哥哥的往事我不問,我的事你也不要問,你隻要記得一點,我與哥哥,是這世間唯一血脈相連的人,我永遠也不會害你。如今我們有了共同的一個目標,哥哥,我們為什麼不聯手?”
白敬辰瞧著眼神明亮堅定的妹妹,歎了歎氣,“華兒,你才十四歲,大可不必將自己卷進這渾水裏來,封家於你有再造之恩,咱們可以再尋旁的法子報恩,至於勇安侯府的事,非你我一朝一夕能扳倒的。”
“我扳不倒,還有我的子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勇安侯府隻手遮天,又能猖狂多久?哥哥,沒有什麼比血刃仇人的報恩,更讓人痛快的了。”
白敬辰震驚的瞧著她,“你一個姑娘家,成日的喊打喊殺,成何提統!若是讓外人瞧見了,你到時候還怎麼嫁人!”
提及嫁人二字,白敬辰忽的想起對她無微不至的璟王來,他訕訕道:“你往後見了璟王,離他遠一些,若是不能遠一些……那就避一避!”
“哥哥,他是王爺。”白華英捧著臉,眨了眨。
她當初也想避開,可是一路看他做了這麼多事,要想再視若無睹,如今很難了,更何況她們如今達成了一致,要合夥搞勇安侯府!
這報仇未報,怎能讓它中道崩殂!!
白敬辰捏著的糕點碎成了渣渣,“王爺也不能強搶民女!他若是在,你就差人來喚我!那日夜裏幸好我半夜去尋你議宗卷一事,否則我若是不在,讓白家的人瞧見了,你的名聲就毀了,往後千萬離得遠一些,最好不相見!”
白敬辰一邊驚訝於自家妹妹這巨大的變故,一邊又覺得自家妹妹還是那個單純的小白兔,生怕她哪一天就被人騙了去。
“璟王征戰沙場,少有敗績,哥哥卻為何這樣不看好他。”白華英看了眼打長廊處走過來的那抹身影,身形健朗,龍行虎步而來,寒風過處,氣勢壓人,嗯,這是璟王曆來的作派。
“旁的姑娘家瞧見他那臉上的疤痕,就該嚇哭了,你就不能學一學那些俗氣些的姑娘家嗎?你還要與他起爭執,還要與他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