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過的蛋 我的語文老師劉小平(1 / 2)

從小喜歡語文課,每個老師都給我留下深刻印象,而因為自己文字功底好,也頗受各個老師的賞識,從三年級有作文課起,我就習慣了自己的每篇作文當做範文被老師朗讀。曾有老師形容,看小六六的文章,像三伏天吃冰激淩一樣快活,覺得學生沒白教,花的心血有了回報。

獨獨寫劉老師,緣於他的與眾不同。他是初二起開始代我語文課的,那時候我的文章已經常在什麼學生作文選刊之類的雜誌發表,學校的校刊報欄裏,總有點兒篇幅是留給我的。我原以為他一進教室就是以微笑向我致意,如同其他老師一樣,笑容中帶著“久聞大名”的意味。出乎意料,他在點我名字的時候甚至沒抬眼看我一下。

我開始被他收在雪櫃中封藏。他很少提問我,也從不把我的文章作為範文朗讀,任我花費心思構思排比抒情感慨,得到的永遠是他一個淡淡的紅鉤,加上難以辨認的“已閱”二字。驕子的心態受到嚴重打擊,越渴望得到他的鼓勵,越覺得自己無法取悅他,連同學們都感到我被封殺了,說,劉老師不欣賞六六的文章。

劉老師是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至少當時懷春的小丫頭們心目中瓊瑤小說《窗外》裏的李老師就應該是他那樣的帥。其實,他踏進教室的一刹那就奠定了我這一生所認為的帥哥形象的基礎:寬肩長腿,蓬亂而略帶卷曲的頭發,拉碴的胡子和裂著兩粒扣子的白襯衫。他的眼神永遠迷惘著,視線的焦點總在教室最遠處,並不掃視下麵聽課的學生,而且帶著一種睡眠不足而疲倦的惺忪。他的語調一直低沉著,渾厚如男低音,他的大舌頭說話帶著南方男人的糯,揚起嘴角歪笑著透露著一種邪與放蕩不羈。他拿粉筆的隨意,猶如端酒杯或夾著煙卷待吸,每次都是等鈴聲過後好幾分鍾才拖遝著步伐,懶洋洋地隻提溜著課本就走進教室。

進門從不多話,隻胡亂翻著課本,爛爛的書像剛從浴缸裏撈出來的還帶著沒洗清爽的洗衣粉,估計是多年沉積下的粉筆灰。見他隨便翻兩頁,瞟幾眼,突然抬頭說:“上次講到哪裏了?”然後有同學細致提醒他,到×××了。他於是說,好,下麵繼續。我一直懷疑他從不備課的,隻憑著深厚的功底,信口開河卻也娓娓道來。他如果是演員,定是那種容易入戲的,隻兩三分鍾的醞釀,便與書中人物融於一體。當他講《社戲》的時候,我覺得眼前的他就是成年的魯迅,在課堂上與學生一起回憶小時候快樂的光景;當他講“苔痕上階綠”的時候,我覺得他就是那甘於清貧,酌一壺小酒,與朋友盤腿席上,捋袖手談的劉禹錫。從他的課中,我感受到柳永的鬱鬱寡歡與男人的傷情,於是開始夢想自己是那青樓抱琵琶的女子,彩帶飄舞,與相愛的歡客一起吟詩。至少當時十三歲的我,從他的灌輸中感受到青樓文化是一種高雅。

因得不到他的注意,我開始抑鬱,看見同學們作文批改中長長的批語,心生嫉妒。那時我是典型的黨中央的喉舌,學校宣傳的號角,隻要學校接個宣傳的任務,從五講四美三熱愛到學習賴寧學習張海迪,任何一項枯燥乏味的政治宣傳,在我筆下都會變得栩栩如生如泣如訴。恢弘的排比句式,可歌可泣的用詞足令老師歎為觀止,甚至有老師當時預言,這丫頭以後會給《人民日報》發社論。可惜後來受了劉小平人生真諦就是隨意的思想影響,最終沒走上發憤圖強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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