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的老漿糊很實在,結實又硬朗,獎狀後麵粘了大塊墻皮,撲啦啦往下掉。
楊真給自家的墻剝了一層皮,地上卻落了許多垃圾。他坐在地上清掃,順便把小紙箱裏的舊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小紙箱裏裝著的都是他高中離家之前的小玩意兒,他翻出幾張點卡,又翻出了過期的考卷,最後在紙箱底部看到了一張照片。
這是他小學的畢業照,照片上的小孩子們都笑得一臉傻氣。楊真很快找到了自己,笑了笑,然後在自己的上一排看到了一個表情特別欠揍的人。
他愣了一下,把照片翻過來。
畢業照過塑了,殼子後麵夾著張紙,上麵寫了幾排學生的名字。
楊真發現站在自己上頭的那個欠揍臉叫餘心。
楊真這下想起來了,自己和餘心是有仇的。
餘心六年級的時候才轉學到楊真的班上,因為個頭小,坐在第一排,和最後一排的楊真沒有任何牽連。
楊真那時候近視得厲害,又不肯戴眼鏡,因為覺得不好看——餘心離他太遠了,又是班上唯一一個新轉來的同學,楊真記得別人的臉,卻唯獨認不清那人長什麼樣。
後來的某一天,他背了一書包的書往家裏走,剛走進德勝街的街口就聽到巷子裏傳來斥罵和踢打聲。
楊真雖然瘦,但好歹有個高度在,有點兒見義勇為的熱腸在,立刻探頭探腦往巷子裏瞧。
一瞧就覺得不好:被打的正是那個他認不清的同學。
因為暑假曬得黑,餘心又穿了件亮黃色的球服,顏色對比極為強烈,楊真一下就認出來了。
他咽了口口水,奮起渾身力氣,大吼了一句:“打人啦!!!”
那幾個打人的,和被打的,都齊齊抬頭看向他。
楊真和餘心對看了一眼。
然後他看到模糊不清的餘心張開了嘴。
“他有錢的!”餘心指著楊真大聲喊,“我不騙你們,他真的很有錢!騙你們我就認揍!”
楊真:“……”
他的世界觀和人生觀在餘心的這句話和那根直愣愣的指頭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烈沖擊。
那幾個比餘心高階一點兒的混混是來跟餘心要錢去打機的,聞言立刻甩了餘心,把楊真圍起來。
楊真慌了,但又跑不掉,隻能把碩大的書包立在胸前,背靠墻壁抖個不停。
幾個混混搜了他的身,又把他書包翻了個底朝天,最後找出五毛錢。
“不好意思啊。”為首那個一臉歉意,把五張一毛錢疊了疊,放回楊真書包的夾層裏,又仔細拉好拉鏈,“大哥跟你說句對不起,記得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