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們這樣做,會有人指我們的脊梁骨,群眾也有意見。”
曹成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什麼雞巴群眾,群眾懂個蛋,隻要給他們一點好處,他就忘記東南西北嘍。曆來高明的領導,自己享受完,別忘把剩下的零碎給了群眾,叫給群眾辦實事,群眾就歡迎你,不指你脊梁骨。像我,給你們介紹工作,你們不也歡迎我?”
我點點頭。不再說話。第二天,我爹讓人捎來一封信,信上說,自我給大王捏腳,已有人給他送豬尾巴;讓我跟大王好好幹。這時的爹,已不同以前我跟他一塊下田踹牛糞的爹。那時他一不高興,包括有時他因為個人原因不高興,就劈頭給我一脖兒梗;現在寫信很客氣,還對我用“您”。我對曹成的話,更加信然,一笑了之。從此腳踏實地給小麻子捏腳。一月下來,我手上也染了腳氣,右手大拇哥、二拇哥、三拇哥及之上的手背部分,都留著黃湯。每當別人問我的差事,我就驕傲地舉一下手。當然,這時我已老成持重。不像當初給曹丞相捏腳,一見人就驕傲地炫耀;現在是別人問及,我才故作不在意地讓人看一下。
這時選美已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曹成忙得腳丫子朝天。忙主要不是忙選美女本身。其實選美很簡單,先將官報、民報、人薦、自薦的照片集中起來,送給小麻子觀看,讓小麻子從照片中初選一批,再進行麵試。一開始小麻子沒有在意,說看著照片差不多,就參考找一個算了。曹成不同意這一點,說單看照片上當的多了;別說看照片,就是單看人的背影,也容易上當。在大街上走,看見一個姑娘背影,婷婷玉立,想著一定不錯,可等她轉過身,那個醜陋!單看照片如何不上當?照片上隻能看臉蛋,不能看身條,不能看皮膚,不能看性格,不能看脾氣,不能嗅她有無口臭、腋臭及其它方麵的臭。一看選美還有這麼多麻煩,小麻子有些灰心喪氣,說:原來以為選美十分好玩,誰知還有這麼多複雜的手續,再好的姑娘,經過這麼多手續,也變得索然無味了。於是讓曹成改革選美製度,簡化選美手續,本著既給爺解決問題,又給爺少添麻煩的原則。曹成答了一聲“zh”,又獻計說:既然大王嫌麻煩,製度可以簡化;製度是人定的,人如果稍有頭腦,就該知道人不該抱著製度不放,人可以改變製度。怎麼改變呢?既然爺怕麻煩,就把麻煩給我算了;辦任何事情總要有麻煩,你有麻煩,我就沒麻煩;我把麻煩攬過來,爺就沒麻煩。照這樣原則,爺可把照片的初選、人的初選工作,都歸我曹成負責;我從中把人篩選到剩下三個,最後再由爺來選定,如何?如爺還嫌麻煩,還可剩到兩個。小麻子這時高興地擺手說:三個吧,三個吧,什麼事不能偏廢,不能太麻煩,但也不能因為怕麻煩,就一點麻煩沒有;一點麻煩沒有,世界也沒意思;你選一個,直接把她放到炕上,再讓我去,不也跟妓院差不多了?人數就定在三個,比較適宜。曹成喊一聲“zh”,這事就定了下來,小麻子搖搖晃晃走了,這邊一切都歸了曹成。曹成接手直接代小麻子初選,所以一個簡單的事情,把曹成忙壞了。當然選美本身還不忙,忙的是每時每刻都有人找曹成說情走門子。提牛頭、提豬頭、提羊頭找廟門送禮者,絡繹不絕。自大王發布選美命令,大家知道大王要在全民選美,全縣的人都像瘋了似的,家家戶戶,不管家裏姑娘夠不夠格,都爭先恐後報了名;三十五歲的老姑娘有報的,不足十歲的小丫頭也有報的。而且大家覺得大王這樣選美很好,給大家提供了一個均等的機會。一個正在地挖野菜的黃花丫頭,如被大王選上了,立即能平步青雲,成為貴族,撿菜的可以不撿菜,可以住在賓館享榮華富貴,這樣的機會,並不是每天都有的。所以就是大家爭得把腦子打出來,也不算過分。這時小麻子大權旁落,把初選的權力交給了曹成,曹成自然成了延津炙手可熱的人物。這時的曹成,也突然擺起了架子,又拿出過去當丞相的派頭,有時接電話,頭一聲便變成了濃重的鼻音。人家找曹成,他不先說自己是不是曹成,而要反問你是哪裏,找他什麼事等等。大家所送的豬、牛、羊頭,曹成房間裏堆不下,就夜裏往我屋子床底下搬。曹成一時還不好對我擺架子,何況這是他用我的房間擺頭,有時還要求我給他捏腳,所以一邊搬頭,一邊搖頭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