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笑了。
六指又問:
“怎麼一到延津,別的不幹,就讓人趕斑鳩?”
太後撅著小嘴不高興了:
“你還說沒有忘了我,連斑鳩都忘了?”
接著就委屈地“嚶嚶”想哭。
六指趕忙想。突然一拍腦門,想起一件事。即他與柿餅臉姑娘在潞、澤兩州談對象時,那年春夏之交,地裏是青嫩的麥苗,兩人躺在麥棵裏談戀愛。談著談著,翻來覆去,發現空中飛舞的斑鳩。二人便爬起來,跑著捉斑鳩,你捉一個,塞到我懷裏;我捉一個,塞到你懷裏;相互嬉鬧,追逐,不時撲倒在一起,像電影中的常見鏡頭一樣令人難忘。原來幾百年之後,身為太後的柿餅臉姑娘,那個柿妹,還沒忘記當年與六指哥追麥苗中斑鳩的把戲。現在六指想起來了,馬上就很感動,一把抱住還在委屈的太後:
“柿妹!”
兩人又哭到了一起。這時太後說:
“六指哥,當年是我不懂事,沒跟你遷徙,別怪我。”
六指忙說:
“柿妹說到哪裏去了。隻要你還記著斑鳩,我六指再打幾百年光棍也無怨。”
太後點點頭,用衣袖擦自己臉上和六指臉上的淚,說:
“咱們看捉斑鳩吧!”
兩人站在那裏,看二十萬人捉斑鳩的壯觀景象。二十萬人一人持一明晃晃玻璃瓶,隨飛舞的斑鳩四處奔走呼叫,在一片血紅的夕陽下,猶如一個長幅奔走呼號圖。這時六指有些可惜人力物力,對太後建議道:
“柿妹惦著斑鳩,惦著就是了;就是要捉,咱們倆捉捉就夠了,何必動用這麼多人?”
這時太後歎息:
“現在你妹和當年不一樣了。自成了太後,走哪一步路能是個人的?任何事,包括個人私事,你換一個衛生巾,一鬧動靜就大了!”
六指往後退兩步,盯著太後看,這時頭腦有些清醒,明白了現在已不同於當年,柿妹已不是當年的柿妹;他與柿妹之間,已有很大的鴻溝了。這時太後說:
“六指哥,這次既然相見,咱們不要分離,我那冤家也死了幾十年了,你跟我回宮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