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大槐樹下告別爹娘(24)(1 / 1)

接著起了大風雪。寒風怒號,風雪迷漫,雪粒一股股猛摔在臉上,像鞭子一樣抽得生疼。到處是攪亂的紛繁的鋪天蓋地充滿空間的雪,使人對麵看不清人。這次首當其衝受害者,是白螞蟻白石頭父子。白石頭一身雪白,眼珠像貓一樣黃,屬於“雪裏白”、“雪裏迷”一類。雪裏迷一般的平和的雪都迷,何況這種肆意抽打的大風雪。於是隻好將皮帽子拉緊,閉上眼睛,一隻手死死地拉著他爹的衣角。不但白石頭迷,流民隊伍中幾十萬人全迷了。到處呼兄喚弟,尋子覓娘,但到處聽不到聲音,找不到人,都被大風雪刮跑了。大風雪持續了十天十夜。十天十夜下來,大風雪停了,太陽出來了。這時朱清點隊伍,十停人已被刮跑三停。這時人與人看得清了,清點各自人數,發現有丟了爹的,失了娘的,丟了妻或者失了夫的,痛苦喊叫聲,充斥了白茫茫被風刮得平展展的雪野。我們這裏,丟失了兩個人,一個是袁哨,一個是六指。奇怪的是白石頭白螞蟻父子,倒是沒丟一個。事後白石頭總結經驗,說是禍伏福焉,知道自己在大風雪中不行,就事先拉住父親的衣角不放,一直抓了十天十夜,父子相互攙扶,多有憑借,哪裏還丟得了?大家覺得他說得有理。袁哨丟了是怪孬舅和豬蛋。大風雪一來,他們就把擔架連同袁哨一塊扔掉了。他們一扔,被朱和尚打得皮開肉綻連爬都不能的袁哨,如何會在大風雪中跟上隊伍?就這樣,皮開肉綻、塌鼻梁的胖大袁哨,真給扔到遷徙路上等著喂狗了,當然,非常時期,扔了也就扔了,也沒人去責備孬舅和豬蛋;就好象戰爭狀態殺個人似的,多殺一個少殺一個,誰還能去追究。回過頭來,等大風雪停了,天氣轉暖了,孬舅和豬蛋還感謝以前的大風雪。多虧大風雪,使他們扔掉了一個負擔。瞎鹿聽說袁哨死了,當然也興高采烈的,用頭目身份說,少一個人沒關係,人少好團結,團結才有力量;人多容易鬧分裂,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但他可惜六指的丟失,說六指人老實,指哪打哪,惟一的毛病是心重,愛鑽死牛角;譬如愛上一個柿餅臉,就以為天下沒有別的好女孩了等等;但六指人是可愛的,天真的,純潔的,一見讓人就覺得可以交朋友的;和這樣的人交朋友,背後是不會給你插刀子的。對於六指的丟失,不單是瞎鹿,就是大家,也覺得比丟袁哨可惜。何況他還會給我們刮青瓤,用六指給我們搔癢。接著大家又懷疑,六指的六指,有拉動天地的本領,現在怎會畏懼一個大風雪?看來單是大風雪,是把六指刮不走的,六指無非是借風雪,自己逃走了。也有人不同意這種說法,說:自六指上次重返流民隊伍之後,不是讓他重新試過天地之力嗎?不是都失敗了嗎?既然失敗了,就沒有神力了;沒有神力,隻是一個普通人,讓風雪刮走的,就沒有什麼不正常的了。但大家仍不同意六指是讓風雪刮走的,覺得那樣太對不住六指。六指必是厭倦了我們,厭倦了遷徙,自己逃走了。可他又逃到哪裏去了呢?大家又說,說不定又犯了死心眼,又跑回潞、澤兩州老家,去尋找柿餅臉,也未可知。大家又一次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