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到陳舊的扣子,我還稍有傷感。」
當然這種情緒也是轉瞬即逝。但這一點後來又被小劉兒抓住大做文章,用來引證和旁證他的一係列觀點。這就有些小人得誌抓住一點不及其餘了。世界是怎麼被人扭曲的?就是這樣被人扭曲的。但說起來真正扭曲的是這個世界嗎?錯了,恰恰也就是你自己罷了。你看著世界是這樣的,你就這麼做了,別人給了你一點你就抓住一點不及其餘編織陰謀和真理號召大家上當按你想的和理想的目標去做,也許一時得逞了,但是到頭來怎麼樣呢?當你的頭顱和骷髏也在田野風化和灰堆的時候,世界本來是照著你規定的方向走的,但走著走著就回來了,水流著流著就倒灌了,世界搖身一變又成了原來的世界,唯有你自己的身前的一點扭曲在成為曆史和我們後代的笑料,這時在曆史的回光返照中可憐的就是你自己了。也正是從這一點認識出發,你抓住一點大做文章也就做了,你抓住一點寫進回憶錄也就寫了。如果我們每天怕你把我們寫進回憶錄裏,我們戰戰兢兢和謹小慎微,我們也就什麼都幹不成了,我們也就沒有今天的合體不要說合體恐怕連以前的同性關係都不會有──雖然我們現在的合體和以前的同性關係穿一條褲子還顯肥沒有任何聯係正是在這樣認識的前提下,我們對小劉兒的一切不得體和不合時宜的做法、寫法和表現都一笑了之。以為美眼·兔唇真是在說扣子嗎?是說了扣子和說過扣子,有一點轉瞬即逝的懷舊情緒,但是你可知道這說的另一層含義是這個恰恰是沒有說這個呢,說這個恰恰是在顧左右而言他呢;或者一開始是說這個,但當這個句子隻說了一個開頭或是說到一半的時候,也許話語的情緒和意思就出現曲折、轉折和峰回路轉了呢?一開始說的是這個意思,但是話一出口就發現和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正是因為不是這個意思,正是這種曲折、轉折和峰回路轉的根本無法表達性,話一出口就不是自己了,不說這種曲折、轉折和峰回路轉還好些,一說這個就更不是這個了,於是就隻好或者純粹是出於懶意或者是無話可說和無處申訴也就照著原來的意思、話頭和話題給說了出來,就好象屎頭已經拉出來了,但這時發現拉得不應該是這個而應該是其它但是當換一個新的就更不是這一個的時候就隻好照著舊的和原來的給拉出來了。但就是這樣一個屎頭,就被小劉兒給抓住了。小劉兒曆來是一個咬著屎頭打滴溜的人,你就沒有想一想,那樣一個屎頭,能夠吊得動你嗎?當我們拿著這樣一套理論來勸我們的美眼·兔唇的時候,我們發現連我們的勸說和安慰也是多餘的。這種多餘表現在美眼·兔唇並沒有因為這個批評小劉兒,倒是數落和埋怨了我們一頓,怪我們多管閑事而小劉兒正是因為他一切都理解的不對從來對世界都沒有理解對過所以他現在說的和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因為在錯誤的泥潭之中,比在正確的清楚之中還能更多地體現一些模糊狀態和似是而非呢。而我們合體人追求的人不就是這個境界嗎?就算他沒有這個境界,他犯的錯誤也都是無意的而不是清醒的,那就更好了,那就比清醒更接近模糊了。就算這一切都判斷錯誤,小劉兒是清醒的一切都是有預謀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又怎麼樣呢?那也隻能給我們帶來一些好玩。因為他跟我們是風馬牛不相及。看著一個在那裏有意打著屎頭滴溜的人,就好象我們在文字的寫作中遇到一個先鋒不撤退者一樣,就好象我們在牌場上遇到兩個特別認真的人一樣,就好象上課的時候遇到了不能交頭接耳不能打瞌睡不能自己選座位的教育製度一樣,我們充其量也就是感到好玩或者是更加好玩罷了。既然小劉兒是這樣一個既不懂事一切又是無意之中胡塗的好玩的孩子,為什麼還要批評他呢?該批評的不是他而是你們這些把握著教育製度的人。由他來書寫我們倒真是合適,本來這種合適性一開始我們還沒有發現和發掘出來,現在他越寫越好玩我們倒越是發現了。他最大的合適的地方也是符合我們合體人特點的是,他從來沒有在一個細節和一句語言上是描寫適當的,正是因為這種全部的不準確性,所以到頭來就是最模糊和最準確的了。他寫得越是驢頭不對馬嘴,就越是體現出我們驢頭和馬嘴的幾分相似。曆史從來不是由單純的一個作用力在推動著,那樣一走就偏和肯定會以偏蓋全,曆史就是在嘁嘁喳喳的合力中運動和滾動的。我們不理他就是更加理他,我們不回信就是我們對他(或她)(或它)有說不盡的萬語千言。為了這個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如魚得水,我們對這個世界的地理環境,人文環境,溫度,濕度,迎麵吹來的空氣或是天上飛過的一朵流雲,我們都感到砰然心動和要對你訴說衷腸。當我們由於這種訴說找不到對象和言語的時候,當我們說不出和說出還不如不說的時候,當我們感到憋得慌、堵得慌、馬上就要有拉褲兜子感覺的時候,當我們感到對世界還有最後的一點擔心和恐懼的時候,當我們感到一切都還沒有妥當的時候──當我們感到模模糊糊的空氣就像是一層稠粥的時候,這時我們就像是溫暖的糞土裏的蚯蚓一樣,這也就是我們感到最最愉快對世界最沒有擔憂和後怕過了今天不說明天的感覺。小劉兒,不要聽信別人的嘁嘁喳喳和胡塗亂抹,我們對你來操作我們的文字和命運倒是更加放心。不要灰心,振作起來,接著寫你的。寫好了是你的,寫砸了是我的。美眼·兔唇舅母和姑姑又大將風度地說。──於是我們的小劉兒你就可想而知了,馬上又精神振作起來,就又得便宜賣乖和人來瘋,一開閘又摟不住了。他又模模糊糊和不知進退地寫道:
美眼·兔唇姑姑說完這兩句話之後,並沒有馬上下飛機,而是露了個頭和說了兩句話之後,又馬上返回飛機坐在馬桶上拉了一泡屎──美眼·兔唇說,這種寫法就很好嘛,這就是一波三折嘛;出來又進去露個頭又回來,就是欲東又西和指狗打雞嘛。這就有些似是而非和無所適從的狀態嘛。無所適從在以前的日子裏是一種無可奈何和消極的反映,但在新的時代按照新的價值標準,它就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我們要積極追求的境界了。不要看著小劉兒沒有什麼,他的這種胡塗的不自覺的狀態,這種自作聰明和愛用小手段迂回曲折的做法,恰恰在這裏歪打正著。可恥的人兒,每天早上當我們看著你們鮮紅的嘴唇的時候,我們就知道它在夜裏的舉動和作用。現在從它裏麵,說出的竟是另外一種語言和它所要表達的意思。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過去的人還是有希望的,這鮮紅的嘴唇也是一種欲東往西不統一不連貫似是而非的花朵。清早的語言說出來就不是它要說的了,而夜裏什麼也不說不是一切都幹了麼?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人還是有希望在一定程度上能和我們統一的。我們也是不說為好。白天不說夜裏的事,夜裏也不說白天的事。小劉兒,你接著往下寫吧。你讓我們看起來是那麼放心和開心。在美眼·兔唇的鼓勵下,小劉兒再接再厲和雪上加霜地就又寫了下去他在接下去的描寫上,馬上又給了美眼·兔唇一個驚喜和一個更加的開心。雖然這種描寫看得出來已經有一些做作和討好的嫌疑了,但是正因為這種做作和討好,現在看起來就更加地自然和連貫了:美眼·兔唇回到飛機上拉完屎之後,接著又走出飛機的暖艙──當她走出飛機肚子的時候,剛才美眼·兔唇給了我們一個驚喜,現在故鄉的都市的人民要還給美眼·兔唇一個驚喜,──小劉兒寫到這裏還賭氣地對故鄉幾千萬人民說:你們說我是在討好別人和美眼·兔唇,現在看我是在討好誰呢?我在描寫個別人物的時候,並沒有忘掉大局和人民;我在描寫一滴水的時候,並沒有忘記大海;我在描寫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的時候,並沒有忘記它的曆史背景。說著說著還做出不說和不寫的樣子給我們看。雖然我們知道小劉兒所以要這麼賭氣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表麵上是暫時拋下個人在討好人民,但正因為這樣,他的人民到頭來不還是個人的一種陪襯嗎?雖然我們知道和明了他的這點鬼心思,但是我們在一個彎彎繞道理橫行的時代,我們不解釋不揭穿任其橫流就好象我們夜裏和清早的嘴一樣總比解釋和揭穿還要讓他的陰謀更不容易得逞呢。我們一解釋和一揭穿,他不知在這一點上還有多少本來沒有的文章要做呢。我們也是將錯就錯,我們也是故做沒有發現和沒有聽懂和沒有看穿的樣子說:
「聰明的孩子,你是同時在代表著我們的利益,我們已經看出來和領你這個情了,你就廢話少說和接著往下寫吧。」
這時我們開心地看出小劉兒是多麼地失望呀。他隻好接著往下寫了,接著我們就看出他有些無精打彩當然無精打彩的背後也就是神采奕奕和精力充沛了。我們還是上了小劉的當。──剛才是美眼·兔唇給了我們故鄉幾千萬人民一個驚喜,當她回到飛機上拉完屎又走到飛機舷梯上時,這時整個大都市,可都是人民的天下了,人民還了美眼·兔唇一個驚喜──給我們一個機會,還你們一個奇跡,你剛剛把球打過來,我們馬上就把球打回去。美眼·兔唇的回去又出來給了我們一個心理曲折,現在當美眼·兔唇從飛機肚子裏又鑽出來的時候,剛才繁忙的大都市和各行其事的人們都不見了,飛機不飛了,車也不堵了,大街上一下就清淨了,霓虹閃爍的摩天大樓和街道頃刻之間就安靜了,幾千萬人民就趁著美眼·兔唇回去拉屎的功夫,各行各業各個單位、街道、酒店、舞場和妓院的人們都集合到了麗晶時代廣場上。戰爭狀態人們鑽防空洞也不會這樣快。拉屎的功夫就靜城了。我們的人民還是有經驗和有鍛煉的,一次被你們嚇怕了,第二次就訓練有素了。人民到廣場做什麼?是集會嗎?是聲討嗎?是直選嗎?是放焰火或是做戰爭總動員嗎?或者這些都不是,這些對於現在的我們都不是大事都可以暫時放下,現在唯一的大事,不就是載歌開舞歡迎我們的美眼·兔唇──迎接她少女離家老大回嗎?如果是這樣也就像那樣一樣──也就俗了,也就不好看和不好玩了,也就低估我們人民的智力說明我們跟不上美眼·兔唇的時代步伐連討她一個開心的能力和綜合國力都沒有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離亡國滅種也不遠了。我們的人民並沒有傻到和愚昧到這種地步,他們做的和這一切毫不相幹,他們一下就做到了位打到了點上和搔到了癢處或者正好相反正是到不了位和搔不到癢處一切和剛才的環境和主題沒有任何關係於是就更加似是而非和模糊了就讓我們的美眼·兔唇更加喜上心頭和喜上眉梢了。人民在幹什麼?幾千萬人民什麼也沒幹,隻是在低著頭和抿著嘴做著和美眼·兔唇毫不相幹的一種自顧自而又統一和諧千篇一律和千人一麵的動物軟件體操。這和都市的節奏是多麼地不協調哇,在慢慢地,悠悠地,有些模仿和猜想性質地,說舉起左手都舉起左手,說抬起右腿都抬起右腿,說轉腰都轉腰,說提胯都提胯,柔軟地把手放到了自己頭上,又將兩隻手像河蚌一樣合在了自己胸前;像老鱉一樣縮回了頭,又像鮮花一樣開放了自己的花朵;像驢子一樣抬起自己的蹄子,又像屎克螂一樣慢慢地毫不慌張地推著眼前的糞蛋;突然,又像森林一樣都把手舉到了自己頭上,萬眾一心地怒吼了一聲:
「嘿──」
……
一下把天地和美眼·兔唇嚇了一跳。幹什麼嘛。好怕怕呀。有什麼不能慢慢說嘛。在驚嚇之中就有了驚喜。美眼·兔唇這時也不能不由衷地說:
「好好玩呀。」
「好開心呀。」
「就是過去的總統和秘書長,也不能把人民組織得這麼整齊。」
「怎麼我們到了北方倒有了南方的味道,到了南方倒有了北方的味道了呢?不管是從語言上還是從語氣上,不管是從環境上還是從地理上。什麼是顛倒世界和是似是而非呢?本我們以為自己已經那樣,我們一合體一切都顛倒了,我們還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還在那裏自樂和自虐,現在看這一切顯得多麼地膚淺。不看人民的軟體操表演我們還自得其樂,一看人民的軟體操表演我們再那麼以為不說這樣做會破壞世界的和諧還在其次,關鍵是我們自己就是在自欺欺人了。我們就是在誤自己了。本來我們以為自己已經很快樂了。但是不管以前怎麼快樂,都不如看到這個表演這麼快樂。笑得肚子疼和揉揉腸子就是快樂嗎?得看出有趣來。再做一遍,再做一遍!」
美眼·兔唇在那裏拍著手笑,要求人民再做一遍。美眼·兔唇確實快樂得像戴高樂機場上的一隻小兔子了。但是人民是不會按照你的要求再做一遍的,不會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人民是不會讓這個世界再出現重複雖然我們在曆史上屢次重複一切都是換湯不換藥但是現在起碼我們可以在軟體操上不重複。不重複並不是這個軟體操不可重複,其實美眼·兔唇不在的時候,我們一天一天也是這麼重複著,第一天看著新鮮和嚇了一跳,但第二天第三天再看也就沒有任何新鮮動人之處了。這時就嚇不了一跳和拍不起手感到好玩了。正是從這一點出發,正是從好玩和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你們感到好玩、新鮮和嚇一跳,讓你們口口聲聲地說「好怕怕呀」和「好好玩呀」,我們才不給你們重複。我們動作的不重複,就帶來你們讚歎的重複。重複對於我們雖然是最簡單和最易行的,但是為了給返鄉的姑娘一個故鄉已經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印象──不但是地理環境變得麵目全非由阡陌的鄉村變成了風情萬種的大都市,我們的人文環境也與往日不同了──我們才有意不這麼做而要搞一些新的花樣和伎倆那就是暫停。看得出我們是有備而來而不單單是在憑著我們的感覺生活,雖然我們在以前的天天都是重複的但是起碼在美眼·兔唇下飛機的這一刻我們不能這樣。我們處處是新鮮的,我們的人民是好玩的。我們是開心的從此證明快樂的美眼·兔唇這個時候返鄉從家鄉的氣氛和環境不管是地理環境還是人文環境都是適宜的和來得正是時候,把歡樂頌放到這裏來表演和表現是選對了舞台和觀眾。不說你們讓我們吃驚,我們也處處讓你們吃驚呢。舞台之上和舞台之下不就處處交流和情景交融了嗎?如果你們不說「再說一遍」,我們就很有可能順著剛才的情緒再做遍,但是當你們說出這個請求的時候,我們把本來再做一遍的計劃也給取消了,我們就不再做一遍而一下停在了那裏。其實還有一個尾巴沒有做完呢,連這個也不管和斬斷了。誰讓觀眾已經拍了巴掌呢?誰讓他們以為節目到這裏就告一段落了呢?一般的樂隊到了這個時候等觀眾的掌聲過去還要接著將尾巴無恥地再拉出來,給觀眾一個大紅臉讓他們發出一陣自我解嘲的竊竊私笑聲,把責任都推到觀眾頭上當然留給自己的也是無趣──全場的無趣,但是到了我們手上就不這麼做了,雖然我們還留著一個尾巴,但既然你們已經讚歎了和鼓掌了,我們馬上就賭氣似地停止了演奏。我們不在乎剩下的尾巴,從鼓掌的效果我們甚至認為有這尾巴沒這尾巴都無足輕重或者這尾巴幹脆就是畫蛇添足和畫地為牢,斬斷它正好。責任在我們自己,觀眾一點毛病沒有,我們馬上就結束了和斬斷了。算了。一個宏大的樂章,也不差這一個尾巴。我們接著再換一個新的樂曲重新開始就不結了?給觀眾一個無知的滿足和心滿意得的感覺吧。我們不要自找沒趣地破壞我們音樂廳的氣氛。於是本來我們的軟體操還有一個結尾──說起來也夠精彩的,除了一聲「嘿──」之外,還有一陣陣的跺腳和跺地聲呢,但是我們一聽到「再來一遍」的興奮聲和喝彩聲我們馬上就把我們的跺腳給停止了。這個停止的本身不也讓美眼·兔唇吃了一驚嗎?「為什麼停止了?不是演得好好的嗎?」她果然在那裏瞪著兩隻大兔眼珠吃驚地問。也許這也可以看成是軟體操的另一種結尾和一種行為藝術吧。吃驚之後果然又興奮了。接著就有一種友好的期待就好象我們看著一場不管是精彩還是蹩腳的演出我們都會主動幫著那些蹩腳的演員使勁一樣,我們還是不關閉我們的電視機,也許下一個節目就是好的了。美眼·兔唇又像孩子一樣在那裏拍著巴掌當然也不無遺憾地說好玩,說開心,期待著另一個節目的開始和帷幕的又一次拉開。放心吧親愛的回鄉姑娘,這還隻是好玩的一個開頭呢。接著還有更好玩的在後頭等著你呢。剛剛我們倏然不見,現在我們坐著麒麟和坐著大馬哈魚又回來了。隨著一聲「站起──」,整個世界一下又安靜下來。這個時候做軟體操的幾千萬人民馬上都成了木雕、泥塑和上個時代的骷髏樣。這個開場一下又給了美眼·兔唇一個震撼:好怕怕呀,我怎麼看著了我祖先的模樣呢?幾千萬人給一個人表演雖說在曆史上並不少見,還有更多的人給一個人表演呢,但是那些表演從來都是生龍活虎而沒有這種靜止和木呆的表情。現在就是靜止和木呆。還有目光──本來待原則、方針和路線規定之後他們才能朝一個方向看往一條路上走和往一個夜壺裏尿,不這樣規定他們就馬放南山和刀槍入庫,就亂來,就亂動,就故意不往一個壺裏尿或幹脆就撒了一地,成了一地尿液而不單是一地雞毛,雞毛遇到尿液就粘在了一起和黏在了一起,就成了一個團團和一個餅餅哩,讓你拆解不開,讓你越拽越粘和越拽越亂,人民也忒不是東西哩,雖然人民似水它能載著我們在船上載歌載舞花天酒地我們就是一種載波,但是人民不懂事起來也像倔強的驢子一樣說趵一蹄子就趵一蹄子,說狂風大作就狂風大作,說把我們的船搞翻我們的船轉眼之間就消失在汪洋大海。所以我們要給他們一個規定,規定一下衣著,言行,什麼是文明禮貌語言,什麼是不能說的髒話,特別是目光,該往哪裏看和不該往哪裏看;隻有這樣規定著,人民才能出現片刻的靜止;但是現在不同了,美眼·兔唇沒有給我們規定什麼,她唯一說出的跟我們交流的語言就是好看和好玩,但是我們自己就對自己有所要求了,我們在木呆和靜止的同時,我們的目光就往一個方向看我們的勁就往一個地方使了。我們齊刷刷的剛才還在做軟體操的目光一開始並沒有往美眼·兔唇看,我們也是有策略和有計劃的,我們也是有理智和安排的,而不是一時的感情衝動就像小劉兒搞創作一樣,一切都是盲目的和自發的。自發的階段早已經過去了,我們一開始並沒有往美眼·兔唇看,我們一開始看著天際的別的方向,我們似乎是在看天上的一朵流雲,或是在看蝴蝶飛舞的線跡,我們若有所思又好象什麼都沒想──看著看著目光都散漫了一切似乎都是隨意的和無心的,這種靜止和木呆是自然的而不是人為安排的,平常我們就這麼看,就好象來了客人我們仍在吃家常便飯一樣,我們沒有特意的準備,這就使美眼·兔唇放鬆了警惕,她也跟著我們無心和隨意起來,這也是她剛剛吃驚驚喜和開心之後的一種休息、休養、休整、休學當然在我們的陰謀中就是一種休克。開心之後也是需要休息的,不管是演員或是觀眾,大幕是暫時要拉上的。我們用一種自然和休息使美眼·兔唇上了我們的當,她隨著我們的自然和休息就真的放下了她的心和鬆弛了她的神經──回鄉的姑娘,闊別故鄉多年的姑娘,你隻知道和留意你自己的變化,你可知道這個時候故鄉就真的不是以前的故鄉了呢?真是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變化不單是由鄉村變成了大都市更重要的是人的居心叵測的內心呢?在你鬆心的時候,我們可沒有鬆心;在你的目光隨著我們的目光真是在看流雲和蝴蝶的時候,你可知我們的目光的餘光可是在看著你和觀察著你呢。時候終於到了,機會終於來了,高潮過去一段時間了,人們休息得差不多了,接著該給他們再來一場和再露一手了。又該讓他們吃驚了。當我們散漫的目光已經漫無邊際和漫無目的地飄散在天空和故鄉的角角落落的時候,當美眼·兔唇這姑娘的目光也已經隨著我們的目光淹沒在我們的目光裏的時候,當她已經徹底放鬆警惕認為世界就是這樣了已經沒有什麼新花招軟件動物體操就是故鄉的唯一保留節目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什麼大的期望和昏昏欲睡的時候,就算她多一下心,也無非是想著接著說不定還有一個突然的像過去一樣的吶喊大不了吶喊相似吶喊的內容不同就是不吶喊頂多也就是突然的跺腳和跺地罷了;雖然再有這樣一個由靜到動的突然還會給老姐姐嚇一跳讓她吃一驚給她帶來一個新的驚喜,但是這和前邊的驚喜畢竟大同小異屬於同一個路數吃驚也吃驚驚喜也驚喜但是吃驚驚喜之後還是覺得這一切都是過去的重複和常見,接著就會感到有些灰心、沮喪、懊悔和反悔,這當然就不是快樂和快樂頌了;所以我是不會上這個當和吃這個驚的,你就是跺一下腳黃河就讓道摘一片雲拿下來就擦汗站在麗麗瑪蓮酒店的樓頂上對著太陽就吸煙我也不會上當和驚喜了。我已經到頭了和過癮了,早一點收起你們的那一套吧。美眼·兔唇姑姑的思路當時是往這一個方向或是那一個方向發展的,她覺得我們故鄉就像曆史上的任何以前和昨天一樣,都會重複曆史和換湯不換藥,但是我的姑姑,你出門也有一段時間了,如果打個比方你是出嫁的話,由你的出嫁到你再回娘家,你還是過去的你嗎?你不但少女的身子沒有了,你身上的皮膚和細胞不也新陳代謝了好幾次嗎?就是你是過去的你,你也以為弟弟就是過去的弟弟嗎?我就不能給你一個新的驚喜你以為你開始了合法的兩人生活你就掌握和看透世上的一切了嗎?我們就真是除了由靜到動才能再給你一個新的驚喜嗎?錯了姐姐,你變了我也變了,允許你變就得允許我變,你隻是自私地和自以為是地隻是對你的變化做了思想準備和這樣要求世界和故鄉,而忘了和忽視了世界和故鄉的變化也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我們就是沒有由靜到動,我們就是一直在靜著,我們既沒有再吶喊,也沒有再跺腳,我們的目光一直到你懷疑的時候都是散漫的和毫無目的的,都是亂射在天上和空中的一道道線條,就像陣地前沿夜晚對著天空亂射的一道道探照燈光一樣。哨兵在這探照燈的映照下來回走動。一切都如同白晝嘛,一切都很正常嘛。連掌握一盞盞探照燈的小夥都打起了哈欠和來了困意。「都已經三更了吧?」「該換崗了吧?」一個端著卡賓槍或自動步槍的哨兵對另一個端著卡賓槍和自動步槍的哨兵說。這時大家就理所當然和按照世界和生理的正常周期自然而然地放鬆了警惕。潛伏在周圍草地、草叢、泥潭和沼澤之中的千軍萬馬和我們的群眾,這時卻精神抖擻地等著哨兵說出這句話和現出這種神情和狀態呢。我們已經從昨天晚上埋伏到了現在的三更和雞叫,我們就等你打盹和犯困呢。我們就等著在這個時候突然出擊奇襲鬧你個出其不意呢。美眼·兔唇現在站在飛機的舷梯上就是那個拿著卡賓或自動步槍的哨兵,而我們就是表麵上看著很平靜是一片黎明前的靜悄悄的田野和草叢裏麵埋伏著的奇兵和千軍萬馬。我們就等著美眼·兔唇在高處飛機舷梯上像哨兵在崗樓上在那裏打盹犯困和不耐煩了。這樣的時刻說到來就到來了,美眼·兔唇打著哈欠看著廣場上木呆的泥塑和骷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