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卷一 牛屋理論研討會之二(2 / 3)

一天兩頓都喝醉

上午清醒那一會兒

大哥大BP機

用它往家撈東西

先槍斃後審判

保證沒有冤錯案

…………

他倒諷刺的不是我們。但就是諷刺別人,在這種場合,也是眾音樂中的一個不協音調呢。何況你清醒的狀態是這樣,喝醉的時候也是這樣,胡塗的時候唱著清醒的歌,而且仍然唱得那麼悲涼和輕佻,就讓大家覺得沒意思了。我們現在所思所想的,都是包涵世界萬物和人間莊園的大問題,總把一生的心思和智能用到和盯在一個點上,這個人的胸懷也不能算是太開闊吧?我們早已經原諒了這些人,我們就是不槍斃他們。我們知道他們也不容易。一到下午就找不著他們了,他們全在中午喝醉了,這有什麼不好呢?這和我們在原則和本質上有什麼區別呢?表麵看是一個壞事,喝了大家一些酒,豈不知在酒醉的狀態下,他們也和我們一樣在思考些改天換地的大問題呢。我們是地球的孩子。我們是階級兄弟。我們殊途同歸。我們沒有根本的利害衝突。何況說他們喝醉,現在我們也喝醉了,這是一個什麼意思呢?於是我們發一聲喊,把這個髒人給轟了下去。喝你的酒去,好多著呢。這時我的牛根哥哥站了出來。對於他的站出,我們倒沒有思想準備,他過去是一個受壓迫受剝削不愛說話的人吶。他現在變成了一隻卷毛狗。就是狗,也是了頭木訥的狗。他死了這麼多年,現在也變得愛出頭露麵了嗎?但他張嘴一說話,我們就感到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了。他死得好,他死得有價值,他死值了。過去的牛根哥哥,是一個什麼形象呢?就是一頭笨手笨腳忍辱負重的牛。家裏受了一夜的盤剝,清早又背著草筐,揉著眼屎,手裏拿著一塊黃麵鍋餅,指頭縫裏夾一根蔥上地了。路上碰著人也不說話。一天我們見不到牛根哥哥的麵,到了傍晚,牛根哥哥背著一筐壓過他頭頂的青草回來了。我記得他有些口吃,一說話就臉紅。成狗之後,也對世界驚恐不安。現在別了幾年,怎麼倒變得這麼溫文爾雅和落落大方了呢?他站起來,就是在喝醉的情況下,也沒有忘記和他過去的熟人、他的患難兄弟我微笑著點一下頭,然後再說話。雖然在這一群人中牛根哥哥不算什麼,但現在他站出來講話了,他就是單獨的一個,單獨的一個他從眾人之中把我給擇出來,這本身就使我感到和別人不一樣而揚眉吐氣。我向他回報了一個微笑,牛根哥哥,你講吧;我歡迎你講,我想眾人也歡迎你講,這是我們盼望已久的了。你多少年沒有說話了?我的這個回報的微笑,可能對牛根哥哥也是一個鼓勵,他就顯得更加落落大方。他的開場白是那樣地謙虛,他說,對不起大家,我是一個鬼魂:我剛才也喝了不少酒,所以我又是一個醉了的鬼魂。現在跟大家來對話,我感到慚愧地很。但曆史給我提供了這樣一個機遇。從這個意義上說,我感謝曆史,也感謝生活。(說到這裏有些哽咽。雖然這話有些老生常談,任何一個有出頭之日的人,都要這麼感謝生活一番;但我們還是給他鼓了掌。)我生前最好的朋友,也許大家不知道,不是我的老婆,也不是我的父母,而是我的好朋友小劉兒。我不是看小劉兒現在成了大腕來故意跟他套近乎,陰陽相隔,這種近乎對於死去的我沒有任何價值;我隻是說,小劉兒是我回憶過去的一個依托和由頭。是不是這樣呢小劉兒?我在眾人之中微笑著點了點頭。──但他接著往下說話,就又有些原形畢露了。我們發現他死了人和變成狗這麼多年,他的本質沒有發生多少變化。因為他一說起正事,又像生前一樣沒有頭緒。正經的大事他不說,新鮮的思路他沒有,在這麼莊嚴和千載難逢的場合,他又說起了生前的一些生活瑣事。一個曆史的大機遇,再一次讓狗給浪費和耽誤了。他喋喋不休地在那裏談些什麼呢?還是生前清早起來怎麼割草,割草的時候怎麼碰到一條蛇;接著一個人在那裏捉到一頭蝴蝶,他把蝴蝶放到一隻火柴盒裏;接著他把蝴蝶又放了,看著蝴蝶在空中飛舞,他流了淚;接著他又碰到一隻地老鼠,他和地老鼠怎麼做遊戲;接著他又碰到一隻斑鳩,他又在那裏像我的小弟和當年柿餅臉太後回故鄉一樣開始在那裏攆斑鳩瘋跑……說著說著,他又開始口吃了。這令我們大失所望。這些年你都幹什麼去了?你沒有抓緊學習和注意提高自己嗎?雖然他的這些生活瑣事在他的生前我們聞所未聞,我們隻知道他清早上地晚上回來不知道他一整天在地裏幹了什麼。過去不知道的現在他說出來了;雖然他的話題中提到的都是動物而沒有人證明著他生前的孤獨──要說有什麼新意的話這也算一種新意,但我們現在要聽的,並不是這個。我們對你的生前已經不感興趣,我們要聽的,是你的現在。生前你是一個行屍走肉,現在終於超脫了,變成了我們崇拜的魂靈,我們以為你比生前飄逸和瀟灑一些呢。你不是變成一股風了嗎?你不是可以在時間和空間上自由飛翔了嗎?你現在的本身不就是一隻蝴蝶嗎?你現在本身不就是一隻斑鳩嗎?在你的外形自由的同時,你的心靈怎麼還這麼封閉和灰暗呢?你在那裏向往什麼呢?──就是向往,你向往你的今後也好呀,怎麼又回到你的從前了呢?你回到別的地方也好呀,怎麼又回到蝴蝶和斑鳩了呢?你的以前有什麼好回顧的?你是在向往恐懼嗎?你是在一個黑洞洞的屋子裏關著嗎?壓迫和剝削你的老婆女兔唇並沒有死,她的長指甲還留在人間,你還恐懼什麼呢?是你的口才問題呢,還是你的膽量問題呢?是你肚裏本來就沒有水呢,還是在對世界旁敲側擊呢?就是對世界旁敲側擊,也不是你這種人所該采取的策略呀。你對世界進行直洞洞的表達,還沒有人注意你呢,你還在那裏旁敲側擊什麼呢?你正戲還唱不好,還唱什麼花腔呢?接著就沒有人聽他胡說八道了,大屋裏起了「嗡嗡」的議論之聲。倒是有幾個外賓,聽到他捉蝴蝶和捉斑鳩的故事,感到異鄉的故事特別生動,特別新奇和好玩,在那裏支著耳朵聽,不讓別人打岔,但這種故事在我們故鄉車載鬥量,我們已經感覺不出任何新鮮之處,到底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攪得外賓也聽不下去了。這時又發生一個問題,本來我的牛根哥哥對自己這些年的變化就不自信,他剛才站起來的自信和從容都是鬥膽裝出來的,是在那裏強撐著;在強撐的狀態下,說了些驢頭不對馬嘴的往事;現在眼看大勢已去,他的精神支柱還不坍塌下來嗎?他馬上就要變成一堆風化的土和坍塌的泥了。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這時隔著人群,看到一個人在遠處微笑著向他招手。這個人是誰?就是他生前的老婆女兔唇。接著還向他亮了亮自己的長指甲。當一條狗在這種場合看著主人對自己微笑和亮長指甲的時候,他會發生什麼呢?他接著身子就抽搐上了,眼看著身子一點點小了下去,就原形畢露,變成了一隻卷毛大狗。接著這條狗,就到了女主人的麵前。在那裏搖著尾巴舔著她的胖腿。這又是一場滑稽劇了。這場滑稽劇對別人倒沒什麼,損害最大的就是我小劉兒了。因為剛才牛根沒對別人表示什麼,就格外地對我多微笑著點了點頭。如果說剛才的格外點頭對我是一種風光和揚眉吐氣的話,現在恰恰就是一種別人沒有的無地自容。你格外的點頭和微笑之後,原來就是這麼些上不得台盤的東西呀。人在喝醉的時候,為什麼上演的都是些不嚴肅的東西呢?當世界到處都不負責任的時候,我們多麼盼望嚴肅和崇高呀。牛根哥哥,我童年時感到你的身軀是那樣地高大,我現在對你是這麼地失望。我拔起一個酒瓶子,摔到了桌子上。隨著我的一聲酒瓶子響起,全屋「乒乓」「乒乓」摔酒瓶子的聲音,響徹了半個小時。差點把屋子給震塌了。半個小時過去,我們把剛才的一切不愉快又忘記了。隻要砸碎一個舊世界,我們就可以建立一個新世界。在「乒乓」「乒乓」的爆響中,卷毛狗給嚇壞了。它以為起了世界大戰呢。而這個世界大戰的起因,多多少少和它有些關係呢。這時它顧不得女主人了,夾著尾巴就逃走了。女兔唇在那裏拚命地喊叫,頻頻地亮她的手指甲,但卷毛狗已經對她的指甲顧不上畏懼因為世界產生了更大的恐懼和懷疑,它倒是義無反顧地夾著尾巴逃走了。牛根哥哥,這個時候你倒顯示出了你的膽量。你在大恐懼和大懷疑中,倒是有了勇氣。隻要還有深刻的懼怕存在,我們就有希望。牛根哥哥,再見了。我們在第二卷中,再暢敘我們的友情和友誼、苦惱和辛酸、生前和身後、目前和將來吧。不管過去和將來,我跟你在一起,總感到一絲溫暖呢。看著狗逃去了,趁著滿地的玻璃茬子,另一個鬼魂又跳了出來。剛才是一個鬼魂,他可以跳出來說上一陣,我為什麼不可以跳出來?他生前有些憋屈,我生前就好受了嗎?我的苦難和辛酸,並不比他少,他受的是一個女人的氣,我和他正相反。世界的男人和女人,在這一點上並沒有分別。男就是女,女就是男。隻有受過深刻壓迫和剝削的人,才能體會到這一點。從這個社會學的角度,同性關係者回故鄉,也是可以解釋通的。你道這個跳出來的鬼魂是誰,就是俺的前孬妗。現在她要發言了。她的梨花眼還是那麼混沌而又明亮,不清楚地照著人又照著自己。她仍穿得那麼破衣爛衫。還是1960年她在村裏被撐死時那個模樣。她手中仍端著一隻小黑碗,小黑碗裏有一撮麻油拌的胡蘿卜絲。她額前的幾根頭發仍搭拉在小黑碗裏。幾個不分公母的虱子正順著頭發往小黑碗裏爬。陰間和陽間到底還有沒有分別?人分別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都不變模樣?接二連三都是這樣,一下讓我們對陰間都有些懷疑了。這時俺孬妗到底是俺孬妗,她到了我的跟前,趴在我耳朵邊說,你就這麼寫吧;什麼陰間陽間,陰就是陽,陽就是陰,你是一個聰明人,怎麼連這一點都不明白呢?那你還指望什麼呢?我突然明白了俺這個親妗(相對馮·大美眼而講,這樣講不算過分吧?)的話,現她撫掌而笑。俺的孬妗就像牛根哥哥一樣沒有變化。這也是親切的一種呢。但我接著發現,我還是上了俺親妗的當,她還是發生了變化。她突然從腰中抽出一個竹板,接著又搬來一隻大鼓,馬上就要唱大鼓書。這令我有些迷惑不解。俺妗生前不會唱大鼓呀。別說不會唱大鼓,就是賣糖豆老頭的撥浪鼓她也不會搖。這個大鼓書是在哪裏學會的?陰間和地下,是一個藝術的世界嗎?這時俺姥爺劉全玉倒是在旁邊感歎一聲:藝術都是叫這些人給搞亂和搞壞的。對於他的私心嫉妒,我們覺得是多麼地不合時宜。幸好這個小孬妗,沒有受他打擊的影響,旁若無人地進入了自己的藝術情緒,頭上爬著虱子就打起了大鼓,甩起了快板,接著把蘿卜絲小菜碗也當做一個伴奏,「叮當」「叮當」地清脆,給打鼓和快板增加了格外提神和畫龍點睛的作用;在「咚咚」的鼓聲、「劈啪」「劈啪」的快板聲中、「叮當」「叮當」的提神的黑碗聲中,仰天一吼,就那麼唱了起來──這麼灑脫和對世界的超然,也令我們吃驚。她和牛根哥哥還是不一樣。她生前和身後判若兩人。我們是相信她的生前呢,還是相信她的身後呢?唱著唱著,她還從大鼓的後麵轉了出來,在那裏表演上了,邊表演邊唱,一下就讓我們興奮起來。俺妗唱了些什麼?又和牛根不同,她開口沒有敘說自己的生前,沒有敘說自己的痛苦、不幸和辛酸,她一開腔就唱起了別人的事情,這又大出急功近利的我們的意料。孬妗翻了一下梨花眼旁若無人地唱:敲起了大鼓,打起了燈盞;今天不把別的表,就表一表最近自殺的幾個詩人。他們臥軌的臥軌,上吊的上吊,喝老鼠藥的喝老鼠藥,抹脖子的你就活不成。認真的人都死了地下相會,厚顏無恥的人還活著你裝什麼大眼燈?(道白:)劉全玉,俺的大叔,你自稱也是一個認真的詩人,別人一談詩你就兔急,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自殺呢?這話問得俺姥爺也是一楞,是呀,我為什麼不自殺呢?一下被俺妗將在了那裏,一下被俺妗的一個固定的理論給套住了。似乎他不自殺,就不是一個詩人起碼不是一個正經的和好的詩人一樣。你是要自殺呢?還是不當這個詩人呢?俺姥爺出了一身汗。我們都在那裏歡呼起來。在大是大非和有關他的生死麵前,俺姥爺前所未有地認真了。他結結巴巴地說,給我一個思考的時間,給我一個思考的時間。思考了一會,他抹著頭上的汗說,嚴格地說,我不能算是一個詩人,我首先要做的,還是歐洲一個教授。我是教授在前,詩人在後,換言之,我的詩人是業餘的──雖然也取得了偉大的成就,我的信天遊和《最後的離別》自有公論,但從自殺的意義上講,它還很一般嘛,它還可以修改和補充嘛,它還沒有達到前無古人和後無來者於是作者就感到孤獨非自殺不可的地步。從某種意義上說,我還是一個很平庸和很世俗的人吶。我就不自殺了,把自殺留給那些該自殺的人吧。再說了,我現在已經入了歐洲籍,我就不是故鄉人了;我如果現在自殺在你們的土地上,還要引起國際糾紛和關於你們的最惠國待遇問題呢。那樣事情就大嘍。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的不自殺,也不是單為了我自己,還充分考慮到了你們的困難。就不要說我了,侄媳婦,等清明節我到你墳上給你燒一張紙,你就趕緊說你的那些已經自殺的詩人,別把人家的性命和自殺給耽誤了,讓人家上不上下不下的,也就是了。看著俺姥爺這麼尷尬,牛屋裏又起了一片歡呼。俺的頭上爬著虱子的妗,聽俺姥爺這麼一說,倒也罷了,微微一笑,放過俺姥爺,說起了那些已經自殺的人。那些自殺的詩人,到了陰間都和我成了好朋友,整天在一起耳鬢廝磨,耳濡目染,別說是我,連我頭上的虱子,現在都會寫大鼓詞了。今天我唱的一切,都是我頭上虱子產生的靈感和進行的策劃。(俺妗說到這裏,過去愛往人頭上扔老鼠和蛇的過時理發師六指又興奮了,這不是又證明我可以卷土重來了嗎?但一切都時過境遷,這虱子已經不是那虱子,他剛要開口,就讓我們用嚴厲的手勢給壓了回去。俺妗微微一笑,接著說:)火車就要來了,老鼠藥已經擺在你的麵前,白帶子搭在了你的脖子上,就好象我們故鄉計劃生育一樣,喝藥給瓶,上吊給繩──最後發展成喝藥給大瓶,上吊給緊繩。留下你的選擇吧,詩人和生孩子的女人們。你們都做詩和生孩子去了,留下我們幹什麼去呢?就像小劉兒一次說的,一個漂亮的女明星,一天晚上和他在一起談文學──離詩也不遠了;談到深夜,看著別人的牌局散了,女明星禮貌地說,天已經晚了,小劉兒就留下吧。擔接著又說,為什麼留下你,留下你幹嘛使呢?現在我們就像女明星那麼說,留下你幹嘛使呢?你們不會寫詩,你們也不會生孩子──但就是這樣,你們也總有一天要上吊。唱到這裏,俺孬妗重重地敲了一下大鼓,作為一個打點和總結。我們聽到這個格外高興,都「噢──」地像狼一樣轟了起來。但從我們的內心,我們並沒有把這話當真呢。誰是我們自殺的引導者呢?就是這個髒兮兮的老婆子嗎?我們把這看作一個扯談而沒有把它看作是一個預言。我們把孬妗看作一個和我們沒有區別的普通人而沒有把她看成一個巫婆和預言家,這是我們在當時犯下的重大錯誤。我們就是「噢──」地轟了一下。而膚淺的孬妗,隻記得對她藝術的歡呼而忘記了她對我們預言和布道的使命。我們雙方都糊裏胡塗地錯了過去。直到最後世界自殺日到來的時候,我們回首往事,看到這時孬妗頭上已經沒有虱子,身上幹幹淨淨,穿著旗袍,描眉畫眼,打扮得像個天使,我們才知道過去的一個扯談,現在竟然夢想成真了。當我們把繩索往自己脖子裏套的時候,我們不禁都露出了自嘲的微笑。這時孬妗踢開裙子,露出一條大腿,把腿蹬在腳手架欄杆上微笑地看著我們,我們與她心靈倒是相通了。你這個大鼓妞。你這腰裏係著紅飄帶的人。你一副頭上有虱子的外表,把我們給迷惑了。我們隻記得你低頭吃蘿卜絲的模樣,我們忘記了你頭上紮著小辮,在那裏隨著大鼓和嗩吶扭紅綢子秧歌的模樣了。接著髒人韓又要冒出來,說他孬妗這個大鼓算藝術,我的順口溜怎麼不算藝術呢?為什麼她可以在這裏長篇大論,我的藝術就要受到壓製和迫害呢?我是藝術的耶穌嗎?我就注定要為藝術犧牲嗎?我是拉什迪嗎?這是社會製度問題呢,還是民族信仰問題呢?是我的問題,還是你們的問題呢?我可以承認我的錯誤和失誤,但就是不要限製我的創造自由。追殺和封殺我幹什麼呢?這樣造成的損失首先不是我個人的而是整個文學藝術和這個世界的精神文明的,這也牽涉到人權問題呢。這就跟不問青皂白打我一頓差不多了。打人總是不對的,挨打總是讓人同情的,傷心總是難免的,起訴也是正常的。再這樣下去,我要起訴你們了。髒人韓雖然這樣威脅我們,但我們卻也沒有把他的話當回事。你那些針砭時弊的順口溜,算什麼藝術?你也就是一個通俗文學,大不了再把你算成嚴肅文學,也就頂天了,反正不能把你算成純文學、先鋒文學、後現代文學。你的目標也就是一個縣,我們的目標卻是整個人類的終極關懷和終極目標。你整天清早起來惦記的是縣長今天是不是受賄或是搞了女人,我們終日在後花園走來走去念叨的卻是:活著還是死去。我們的話題、詞語和話語,和你一個地域範圍內的順口溜或民歌比起來,怎麼能同日而語呢?你再在我們麵前唱這個,就不感到露怯、寒酸和後怕嗎?你的那些創作,隻能在市井街頭流行,而不能跑到我們這牛屋。你拿著一個非藝術也就是贗品來和藝術的真品和瑰寶相提並論,你也真是一個憨大膽。趁早閉上你的嘴,趁還沒有開始就提前結束,對你在我們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好多著呢。等你的藝術提高了,無論是從思想上或是藝術度上純結了,再到我們這裏念叨,給我們解個悶,還不晚呢。我們從理論和形而上這麼一說,髒人韓果真感到有些慚愧了,他也「啪」地摔了一個酒瓶子,結束了自己的尷尬和過去。他再一次上了我們的當。我們用我們的手段,阻止了他的目的。我們接著就可以樂我們的了。當我們不懂得運用手段的時候,我們活的特別累;當我們懂得運用手段的時候,我們用欺騙就可以解決世界上的一切問題。欺騙就沒有華麗的外衣嗎?欺騙就沒有華麗的辭藻和動人的故事嗎?欺騙比說真話,往往還要悅耳動聽呢。這時候,聖女貞德女地包天浮出了海麵,她披著麵紗,低著毛毛眼,羞答答地問:豬大叔,你們都說些什麼,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什麼欺騙不欺騙,你們又要欺騙誰了?我這兩天可是來了,現在下邊濕濕的,都該換紙了,你們再要這麼說下去,我可要打道回府了。這時老豬馬上站出來阻止眾人:別說了別說了,這些話題就別說了,別因為我們一時痛快。汙染了我們的孩子;我們故鄉總共就剩下這麼一個純結的聖女了,我們再把她給汙染和無形中教壞了,我們這個故鄉,就成了一個汙染源了;我們的水就沒法喝了,我們的話就沒法說了,我們就要得大脖子病或血吸蟲病了;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所麵臨的災難,就不是一個髒人韓的順口溜造成的汙染所能比擬的了;摔一個酒瓶子,結束過去,上來一個人,給孩子表演一個遊戲;讓我們的小地包天看一看,人間還中有可愛的動作和好玩的事情的。豬蛋這一番話,說得如此得體,是我們沒有料到的。說得大家鼓起掌來。我們也知道,這是豬蛋喝醉酒的結果。如果在他清醒的時候,他肯定沒有這個水平。當然,等他酒醒的時候,他早把酒醉時說的什麼和做的什麼給忘記了。這是他和我們大家的悲劇。但現在他在醉中,我們不是也在醉中嗎?於是馬上有人響應,女兔唇從人群中跳到桌上,拔出她的利指,上下一揮,立馬變成了一柄柔韌的長劍,要給孩子做遊戲。本來這是她清醒時專門對付男人的,她用這柄利指或利劍,已經抓死過不少男人,沒想到在酒醉時和老豬的號召下她也化幹戈為玉帛,開始用這劍為我們舞劍取樂。我們馬上一陣歡呼。這真是聖女的力量。這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早知這樣,那條卷毛狗牛根哥哥,還在一片碎玻璃聲中逃跑幹什麼呢?但這還不是最妙的,最妙的是這柄長劍一拔,把外賓的興趣也引了出來。在這之前,這些外賓還都是老毛子看戲,在那裏傻坐著呢。會場上還沒有激起他們靈感和話題的東西。我們也是太自顧自了,就這麼把外賓給冷落了。但外因總是條件,內因才起決定性的作用呢。現在一柄長劍一拔,他們的靈感不就出來了嗎?馬上有一個女的(當然是說她以前的性別了),也站出來一個箭步跳到了桌上,拔出一口劍,開始和女兔唇對舞。這就好看多了。這就是兩個公孫大娘舞劍了。但這還不是最妙的,既一中一西、中西合璧的對舞還不是最妙的,最妙的是西方站出來的這一個人,竟是過去的王室公主卡爾·莫勒麗;她拔出的那口劍,竟是她以前專割男人的那口當年袁大叔在曆史上留下的鬼頭大砍刀。大家都歡呼起來,歡呼著她們兩個人的名字。「女兔唇,莫勒麗」,「莫勒麗,女兔唇」。她們的刀劍相似,她們的人也相同。刀的用途相似,人的目的也相同。她們在一塊對舞,是多麼地和諧和美呀。兩個人一邊舞還一邊有一場對話呢。莫勒麗先開的口,符合西方人愛說話的習慣。莫勒麗:「大姐貴姓?」

女兔唇:「不敢當,免貴姓兔。大姐您呢?」

莫勒麗:「好說,姓莫。大姐看刀。」

兩人相視一笑。這時把精力從人集中到刀上。

莫勒麗:「大姐的刀下,曾留下多少死鬼?」

女兔唇:「多是些無用的人,倒真沒有計算過。」

聽到這話,莫勒麗心裏有些不高興,以為女兔唇是在擺架子。具體數字說不清,說個大概,是個什麼意思?這就是中西文化的不同了。西方人講究量化和標準化,中國人講究模糊。在日常生活中,用得全是模糊數學。遇到什麼事,「研究研究」,「考慮考慮」,到底是成還是不成呢?問的人不知道,其實說研究和考慮的人也不知道。日常生活是這樣,挖死幾個男人,就能例外了嗎?刀下有多少死鬼,女兔唇大嬸還真沒有精確計算過;她說了實話,就被人誤了會;她要是隨便編一個數字呢?恐怕傻冒莫勒麗也就相信了。看到莫勒麗有些不高興,我們的女兔唇就是好惹的?她也立馬不高興了。接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微笑著問:

「那麼大姐您呢?您用這把鬼頭刀,割下男人多少玩意?

看到剛才女兔唇不說,莫勒麗也變得聰明了。你不說,我也不說;你不告訴我你是誰,我也不告訴你我是誰。就像兩個人在打電話。莫勒麗說:

「當時割那玩意的時候,我也就是當割韭菜。到底多少根韭菜,我和你一樣,也沒功夫去查。反正割下來的東西都扔到了狗食盆裏,最後撐死了幾條狼狗,也是真的。嘿嘿。」

莫勒麗一笑。她的這點心思,哪裏逃得過女兔唇大嬸的眼睛?於是也是心領神會地回了她一笑。接著兩個人跳舞和舞劍,就有些心懷鬼胎了;就有些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了。兩人在桌子上舞了一陣,就從桌上到了地下。接著就到了人群之中。兩人的衝突,也就是在挖男人和割男人的數字上,但到了我們身上就不同了。但我們當時隻關心她們的衝突,隻顧看她們身上的手段和舞出的刀花,而忘記了這刀的用途。這是挖男人和割男人的東西,世界上的兩件寶貝,現在都集中到了這裏。我們沒有想到趕緊去護我們的身子和彎腰去捂我們的前襠,還在那裏拍著手張著嘴傻笑;整個會議室,成了一座不設防的城;我們可真有點大意。當時喝醉了酒沒什麼,把一切都忘記了,但當醉醒以後每當回首這段往事的時候,我們還真有點後怕呢。往往會驚出一身冷汗。雖然她們都曾信誓旦旦地說,她們都已經改邪歸正了,一切都歸同性關係,一切權力歸農會,但我們不能忘記,當時她們也喝醉了。喝醉的時候,她們不是就忘記自己是同性關係者了嗎?我們因為喝醉而大意,她們因為喝醉而忘記自己是同性關係者同時也忘了刀的用途,這真是酒醉中的酒醉,誤會中的誤會。當我們把這一段經曆作為故事講給下一輩時,就好象戰爭年代死裏逃生一樣,讓下一代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好懸!」接著我們都「哈哈」大笑起來,沒有危險就沒有刺激,沒有痛苦就沒有回憶。我們的玩意還在我們身上吊著,這是最根本的。這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得便宜賣乖吧。刀舞完(竟能夠安全地舞完,她們之間也沒有出事情,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這時外賓就紛紛登場了。這時已經是外國人的天下了。首先出場的,是那個愛組織Party已經告別舊Party參加新Party的資深政治家基挺·米恩。這位流行Party的參與者,一上場就把這裏弄成了一個化裝舞會。他的出場,就讓人感到吃驚、新鮮和興奮,他是以小醜的角色扭搭扭搭上場的。戴著小歪帽,臉上打著胭脂。大褲襠子不時掉下來,又被他提了上去。引起一陣陣的哄堂大笑。但我們興奮之後,我們又感到失望和憤怒。這時我們注意到了基挺的身份。你是什麼人?你是我們的副總統──這是我們酒醉之後,又把他鄉當故鄉的緣故;本來他的副總統和我們毫無關係,他要管我們故鄉的事就是幹涉我們的內政,但是現在我們覺得他和我們的血肉相連──既然你是我們的副總統,就好象好賴你是俺的爹一樣,你怎麼能這樣出場呢?你這樣出場,除了好笑之外,讓人家會怎麼說?讓鄰居家的孩子怎麼評價俺呢?你得注意故鄉的國情和民風、村規和民約呀。你對自己的形象不在乎,我們人民和孩子還在乎呢。你在公共場合的出場,就不單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我們大家和我們全家了哩。難道人民和你的孩子都是小醜嗎?你對你的身份和你屁股下的人民和孩子就是這樣不放在心上嗎?就算你這樣出場是為了與民同樂為了給孩子做遊戲是童心大發,但這不是你家或咱家的後花園呀。基挺爸爸,你的後代不是不講麵子的人。但基挺爸爸已經是這樣了,抽身回去不是更尷尬嗎?他也感覺到了這一點,撇開舞台,轉過身私下對我們慚愧的笑了笑,醜陋地伸了伸舌頭,接著又硬充好漢地說:什麼事情剛幹起來,就是這個樣子;人民和孩子,都有一個接受過程;新生事物剛冒頭的時候,總有醜陋的一麵,就好象小鴨剛學走路一樣,一拽一拽,看著很笨拙,但是很快就羽毛豐滿了,醜小鴨就變成了天鵝,就飛起來了。你們隻認天鵝而不認小鴨,沒有小鴨哪裏來的天鵝呢?人民和孩子,就是這麼目光短淺。嚴重的問題在於教育人民和孩子。這是我當了多年的副總統得到的一個結論。這也是我所以告別舊Party參加新Party的一個原因。新Party更能接近人民嘛。更能接近孩子嘛。一切從小醜開始,這就是我的策略,一開始遭到你們的嘲笑和反對,在我意料之中;但接著,你們就會看到成熟的天鵝和煮熟的鴨子。雞毛可以飛上天,鴨子可以變成天鵝,男可以變成非男,女可以變成非女,這一切的催化劑是什麼呢?就是Party。實踐證明,沒有Party,就不能打碎舊世界,當然也就無法建立新的世界。要讓人民都知道這個利害。我圖個什麼,我還不是為了大家和人民?如果是為我自己,我能拿我的熱臉貼你們的冷屁股,我能出我的醜而讓你們取樂嗎?我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說著說著,基挺倒在那裏委屈起來,開始蹲在地上抹眼淚。聽基挺這麼解釋,看著他在那裏抹眼淚,我們也有些犯躊躇,我們也覺得基挺說得有道理;就是不合情理的事情,說了這麼半天,費了半天口舌,也變得富有人情味了。我們容易把人情味和情緒的衝動當作世界的真理來對待,這就是世界為什麼老變形的原因。我們明知道這麼做是錯的,但我們一遇到事情,我們仍然那麼去做。我們是一個見不得眼淚的民族呀。基挺一掉眼淚,我們突然覺得基挺有道理是不是我們又錯了?就是不錯,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不是基挺有什麼不對,倒是我們欠著基挺什麼。我們怎麼才能想辦法彌補一下呢?我們搓著手,站在那裏很不安呢。我們和基挺,一下變換一個位置,我們倒要看著基挺的臉色說話了。倒是基挺,到底當過副總統,比我們胸懷寬廣一些,沒有和我們一般見識,見我們承認了錯誤,有了不安,他心裏也有些不安起來。他從(以下一段,手上的文本是亂碼——無痕茶樓注)屍骨未寒,你們的勢利眼變化得就這麼快嗎?或是欺負我小沉是一個寡婦嗎?看我沒有男人嗎?如果我找你們這樣的男人,恐怕一個排一個連也找到了。就會引起一場哭鬧,好事就要變成壞事,大家就要不歡而散了。或者你不獻給女人,女人事多,索性獻給男人,男人事少,其實這也隻是一種天真的想象,天下也要大亂。男人要是小心眼起來,比起女人的狠毒,還要厲害十倍呢。你是獻給平民的男人呢,還是獻給貴族的男人呢?你要是獻給白螞蟻六指之流的平民,同是平民的俺爹路村丁之類非氣死不可。因為一個自助餐,他就可以從他兒子手中奪入場卷當然也就是嘴裏奪食,現在看到大家一樣來吃飯,有人還白繞走一束花,你就可以想象我爹等人的憤怒了。他會比不來吃飯還要暴跳如雷。不來吃飯,還可以眼不見心不煩,現在事情到了如此不公的地步,讓我如何能夠平安地消化我已經吃到肚裏的東西呢?這不是故意傷害我的胃嗎?出了胃炎、胃潰瘍、胃癌誰負責任,誰出醫療費?都是問題。如果是這樣,散會以後,我到家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他從我手中奪去的那張入場卷,就變成了我對他的有決謀害。你是嫌你爹不早死是吧?你又像俄底蒲斯王一樣,犯了一臆症,要殺父娶母對吧?趁早死了你那份心,我的身板硬朗著哩。如此糾纏起來,起碼得半個月。半個月一家人都別想過安生日子。或曰:這些窮人素質有限,我們不跟窮人打交道,我們獻給貴族,貴族的素質和修養總不會是這個樣子。但你又錯了。用俺孬舅(他是貴族吧?)的話說,貴族和窮人的為人處事,從本質上講,沒有什麼鳥區別。你是獻給老貴族呢?還是獻給新貴族呢?如果獻給老貴族,獻給了曹成,老袁心裏會怎麼想?這是一個什麼信號?純粹是一朵花呢,還是有別的政治含義呢?是要重新起用人了嗎?那為什麼隻起用老曹不同時起用我呢?我比老曹差到哪裏去了?老曹在曆史上比我的汙點還多。他雖然表麵老實,但他心裏都是陰謀詭計;我雖然做事前思後想,但我起碼是一個耿直。如果你們要這麼輕率地處理問題,我不說為我自己,就是為了真理和正義,我也得上訪和上告呢!最後弄得和攪得老曹也起用不了。如果這花不獻給老貴族,他們不聞肉味和肉香,已經多時矣,老了,落伍了,我們把這花獻給新貴族和新生的資產階級行不行?但是且慢,現在到現場來參加會議的我們的同胞,並沒有新貴族;唯一的兩個新貴,劉老孬和小麻子,本人並沒有到場,到場的是他們的靈魂。如果是他們本人來,鮮花獻給誰,都不成問題,誰家還沒有鮮花了?說不定一個玩馬戲的人手中的花。他們還嫌醃臢和有馬尿氣呢。當然他們也(以下一段,手上的文本是亂碼——無痕茶樓注)的人,那個歡呼雀躍。真是大難不死。我們本來被嚇醒的酒,現在看著沒事了,就又個個回去了。又沉到了醉鄉。就好象溫度計裏的水銀,說著說著就冒上來了,現在一下給擱到一盆冰水裏,這水銀就「倏」地一下落了下來。原來是一場虛驚。我們喝著基挺變出來的新香檳,回來的醉意,一下沉得更深了。我們像狼一樣嚎叫著。到底是基挺啊,這玩笑開得多麼地刺激和徹底。到底人家當過大政治家,知道怎麼跟人民玩遊戲。我要發表電視講演了,世界變得很嚴重,馬上就要進入戰爭狀態了。但很快,這個事情就不嚴重的過去了。這時基挺就有話說了,不是這個事情不嚴重,而是我從中間解決和調停得好。他把我們的期望值先降到最低點,大難就要臨頭了,然後再將希望一點一點往上蹭;最後的結果不但達到了剛開始講話我們就對他的期待,而且由於這遊戲,我們又人為地給他拔高了一節。他一下把我們給征服了。剛才在介紹到會人員時,記得基挺有一個要求,他希望當這次同性關係者回故鄉活動的新聞發言人,通過看他的魔術和馬戲,已經證明他具備這個才能,就不要再做什麼調整了。我們每人,又低頭喝了一口香檳。這香檳就不是自助餐上配置的了,而是基挺格外分發給我們的。這時我們就沒有必要感謝會議和讚助商和主持人,我們單獨從感情中舀出一勺,來感謝基挺就是了。當然,基挺的這一舉動,也是會議的兩個主持人豬蛋和馮·大美眼所沒有想到的。看到大家有了分心和遊離的現象,他們兩個,心裏倒是有些不高興和不受用。這不是與政府爭奪民心嗎?在眾人都迷失方向的時候,還不應該旁敲側擊一下嗎?豬蛋首先說話了,以後大家再做遊戲或是玩魔術,做和玩就是了,我們有足夠的民主和法製給大家做保證。但是大家又知道,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自由,也不存在絕對的民主。自由和民主都是相對的。大家可以變這樣變那樣,這都允許,但是我們就不要再變吃食和酒水了。我們知道大家也是出於善意,但是你變的東西是從哪裏來的呢?幹淨不幹淨呢?大家吃了東西對身體有利或是有害呢?進一步說,裏麵有毒沒有毒呢?我們吃了喝了會不會變成傻子和白癡呢?不出問題當然很好,但如果真出了問題,你負得起負不起這個責任呢?再說了,你這樣做也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呢。是說我們的自助餐不夠豐盛嗎?是說我們準備的酒水不符合大家的口味嗎?我們不符合,世界上就你符合嗎?我們準備不足,是說讚助費產生了虧空和缺口,還是我們主持人貪汙了大家的夥食標準吃了大家的回扣呢?你到底是一個什麼用意?我們倒不明白了。這會議我們不主持,現在讓給你主持不就成了?(以下一段,手上的文本是亂碼——無痕茶樓注),這孩子剛才在這裏也是討厭和搗亂,但這哇哇的哭聲,在我們的心頭,還是留下一些陰影呢。我們的情緒,還一下調整不過來呢。直到幾個歐洲漢奸站了出來,又開始在那裏表演,才挽救了這個局麵。就好象有些妓女在曆史上起的作用一樣。幾個什麼人站出來了?就是那幾個從歐洲和美洲跟著隊伍來混飯吃的同性關係混子,牛蠅·隨人和橫行·無道等人。看著基挺辛辛苦苦組織的這場Party現在落花流水,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些內部的漢奸們,就好象看著一個西瓜終於長熟了,到頭來打開是一股子屎湯一樣,他們從心裏樂開了花。他們隨同性關係者回故鄉的目的本來就不純;他們就盼著天下大亂和無中生有,好趁亂摸人家一把或渾火摸魚一番。過去他們在歐洲的時候,從來都是與政府做對的。「我就是要與趙官家做個對頭!」這和當年小麻子和路小禿的理想倒不謀而合。不然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呢?如果人生都是正劇和悲劇的話,人生和地球不是也要被繃斷和爆炸了嗎?大家不也要變成一片片碎片飄浮在空中了嗎?這種由正劇、悲劇到碎片的過程本身,不也很好笑和很好玩嗎?給我一個支點,我可以把地球給翹起來;給我一泡屎,我可以讓一地西瓜變成屎湯。真以為我們是來搞同性關係嗎?那基挺就不是基挺而是丫挺了。所以他們在他們的同胞基挺黯然神傷的時候,他們已經按捺不住地要跳出來歡慶一番了。他們穿著俺孬妗過去當模特時穿的大衣裳,掩著大襟,又「刷」地一下打開;頭上戴著巴拿馬帽,手上戴著黑手套,跳著霹靂舞,在地上飛旋著就出來了。基挺看著事情發生了這種變化,他對地上這些忘恩負義的小痞子們,這些慣於落井下石的家夥,眼睛裏充滿了憤怒。基挺想,如果有一天我再上台,我一定要開展嚴打。但問題是他現在還沒有重新上台,他和我們一樣,現在也在台下;就好象許多大人物下台之後,再走到人民中間,人民出於對過去的懷念和對他現在的同情還禮貌喊:總統好,主席好。這時總統和主席會和藹地說:不要那樣喊了,我們現在都是老百姓。所以基挺副總統眼看著一群妖魔在那裏亂舞也沒有辦法。他指望人民對此會有所警惕,他指望有識之士會站出來製止,但我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我們倒是很快就把下台的老領導給忘記了,我們滿足於目前台上的人給我們帶來的蠅頭小利和一時歡樂。下台後的和藹,你也是一種無奈。他的香檳酒是白發了。不要把我們想象得過於懷舊。看一看現在曹成和袁哨在小劉兒筆下的狀況,你不就明白你的將來和明天了嗎?不讀名著的民族,是一個悲劇性的民族;不讀小劉兒著作的上流社會貴族,是注定要犯錯誤的。你以前讀過小劉兒的著作嗎?基挺這時含著眼淚說:也讀過呀。你就是讀過,也肯定讀得不深不透和浮皮潦草。你一共讀過幾遍?兩遍?這是不成的,小劉兒的著作,起碼要讀上三遍,才能知道一些皮毛呢?勸基挺讀書之後,我們就像剛才看基挺的馬戲和魔術一樣,開始看我們自己的街頭青年所跳的街頭霹靂。我們在牛屋拍著手,身子和心情,隨著霹靂在上下起伏和盤旋。這是中西合璧。也是水乳交融。這時,我們村另一個懷著春心和閨怨的少女站了出來,她要隨著這霹靂的舞姿和動作,給大家來一曲。她是誰呢?就是我們村1958年的炊事員、老曹家的大丫頭(當然不是親生的,所以才傳出那麼多閑話)曹小娥。你要給我們唱什麼?我們的神經更加興奮了。這個興奮,還有些民族自尊心和劣根性在裏麵。剛才跳霹靂舞的都是歐洲人,會議室一時成了洋人的天下;恰在這時,我們的美女就站了出來。你們跳舞,我們唱歌。這時我們唱的歌馬上就成了主旋律,你們跳的舞就成了一種陪襯或者幹脆就是伴舞。既然有拌舞,哪能沒有拌奏呢?瞎鹿,為了故鄉的自尊和大局,您老人家再站出來一次,拿起你的瑣吶和二胡。瞎鹿也受到了情緒的感染,興奮地站起來。「吱更吱更」兩聲,拉起了「小寡婦上墳」。曹小娥打著板,在那裏眨著眼睛唱:「隨著上墳調,跳起霹靂舞……」我們在那裏拍著巴掌。我們同情和欣賞這種淒婉的調子,我們又向往火一般熱烈的霹靂;二者結合在一起,我們就隨小寡婦到了她丈夫的墳前。這時我們對墳裏的死鬼關心不多,隻是因為死鬼的缺席,可以使我們在寡婦身上展開更多的想象,這是他的死去所剩的和我們哭墳僅存的唯一意義。我們關心的不是寡婦在墳前的痛哭,而是離開這裏之後,你這漂亮妖豔的小寡婦,守了這麼多年空房,能不能馬上就跟我上床呢?你積攢和儲備了這麼多年的壓抑,如果爆發在我身上,一定也像老房子著火一樣不可收拾吧?從這個意義上,我們希望世界上到處都是墳包,到處都是一個個失業的寡婦。當然,小寡婦一定要漂亮,女要俏,一身孝。如果這寡婦一個個都像禿頭歌女或是像女兔唇、女地包天(雖然她是聖女)、柿餅臉太後一樣,我們就會覺得還是讓她們守空房更有道理。寡婦失業,晴天霹靂。她們唯一的作用,就是能促使世界上吊日的提前到來。橫行·無道和牛蠅·隨人也在那裏喊叫起來,開始把人家丈夫的墳包,當成了一個鞍馬,捺著墳包做起了托馬斯旋轉。大家又是一陣歡呼。事情鬧到這份上,天已經快黑了。已經到了快掌燈和點鬆明子的時候。這時會議的主持人有些著急了。還有多少人沒有登台表演和沒有胡鬧呢?可以擺平了嗎?還要繼續鬧下去嗎?如果再這樣鬧下去,晚飯怎麼辦怎麼辦呢?我們準備了中午的自助餐,我們可沒有準備晚飯。我們原定的座談會是一個上午,上午開完,吃一頓自助餐,皆大歡喜地就解散了。沒想到怎麼一拖拉就是一天呢?這樣下去,經費和預算可要漲出去呢。就是晚上想管大家飯,大家仍吃自助餐,但事先沒有一點準備,這自助餐到哪裏去張羅呢?窮鄉僻壤之中,哪裏有會做自助餐的人呢?就是有,臨時張羅,幾百口子人,該吃不該吃的都到了場,恐怕也要張羅到明天早上呢。不張羅,用飛機空運,飛機臨時起飛(飛機倒有,孬妗等人的幾架專機都在打麥場上停著呢),到了歐洲,往上裝飯,再返回到我們故鄉,恐怕也到明天中午了。在別人酒醉的時候,在夕陽西下和晚霞滿天的時候,兩個主持人倒是獨醒了。為了大家的利益和吃飯。得枉費多少精力。更讓兩人犯愁的是,除了吃飯,我們開會的目的,是要討論同性關係者回故鄉,大家同意不同意,都是些什麼看法,最後的表決,直到現在還沒有搞呢。這時吃飯倒顯得是次要的了。這個會開到現在,等於一切還沒有開始。你們樂什麼呢?你們樂的是你們自己。這麼一大攤子事,涉及到你們的身家性命和自己關係的發展,你們都不管,就交給了我們倆,你們對我們就那麼放心嗎?就不怕我們從中間使壞嗎?就不怕我們挾款私逃嗎?但這就是我的故鄉,這就是我的鄉親。一到蠅頭小利和雞毛蒜皮,我們斤斤計較;一到關係自己和民族命運的大事,我們反倒放得開。就好象大家同船共渡,一上船大家忙著搶船上的鋪位和毛毯,至於這條船開到哪裏去,前邊會不會觸礁,大家倒沒有一個人關心。灰孫子才管這些和自己沒關的事呢。這就是我們的態度。你們歌頌我們為船長,你們對船長就那麼信任嗎?現在的情況比船上還要嚴重。這裏不但命運不管了,就是晚飯怎麼吃,大家也不管了,都交給了豬蛋和孬妗。弄得豬蛋和孬妗憤憤不平。我們成了什麼了?我們成了你們的碎催和保姆了嗎?兩個人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就拍手讓大家停下來,要把這現實的一切都大聲疾呼的告訴大家。但我們沒有一個人理他們。我們仍在那裏跳舞。他們在霹靂舞的震耳欲聾的樂聲中的喊叫,就像隆隆炮聲中蚊子的掙紮。他們兩人的嗓子都喊啞了,一切等於沒說。一切還得讓他們來解決。沒有一個人同情他們。連孬舅和小麻子的靈魂,也在那裏飛舞,沒有因為別人的吶喊而驚醒。他們也忘記自己是幹什麼來的,連自己的陰謀和承包這項工程的使命都忘記了。兩個人在下邊還有些不服氣,現在在舞場上,兩個靈魂手拉手,圍著場子滿天飛,麵了一對誌同道合的戰友。我們一下似乎回到了我們童年的打麥場上。老呂伯奢本來是以同性關係者的祖先自居的,本來和老曹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這時兩個人也成了兄弟──兩個人成為兄弟不像孬舅小麻子那樣手拉手,而是在互不相幹地做著同一個動作:兩個人都麵對著牆壁,自己對自己咕咕噥噥說些什麼,嘴裏都吐著白沫;說動兩隻嘴都動,說比劃四隻手一齊比劃。他們用相同的動作,來交流著他們隔閡千年的心靈。孬妗和豬蛋,這時相互看了一下,都在苦笑了。豬蛋哥哥,大美眼妹妹,這幫東西是無可救藥了。無論從平民還是到貴族。既然這樣,世界就剩下了咱們倆,世界交給了咱們倆,咱倆就快刀斬亂麻,早一點替他們把這些事情給決定了,然後咱們也找個地方跳舞和同流合汙算了。為誰清白和清高呢?兩個人首先討論的是吃不吃晚飯的問題。討論的結果,當然是不吃──由於經費和空運的問題,不給這幫孫子吃了。反正他們也喝醉了,吃不吃晚飯他們哪裏知道?說不定不讓他們吃,他們覺得已經吃了;吃了,他們倒要吹毛求疵和橫行無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我們兩個餓了,就自己找個地方偷偷吃一點算了──午飯時妹妹清高,不吃小灶,到了晚上,還不是眾人逼得你脫離他們?什麼是風土人情呢?這就是風土人情。弄得孬妗也不好意思地莞爾一笑。接下來的問題,是討論開會的目的,同不同意同性關係者回故鄉。到底同意不同意他們呢?這時兩個人起了矛盾。孬妗的意見當然是同意,不同意她來這裏幹什麼?雖然經過實地考察,我們的故鄉不像她想象的那麼美好,從土壤到人文環境,不一定完全適合同性關係的發展,但是客觀也都是可以改造的嘛。貨到地頭死。在世界上再找個地方,還能好到哪裏去呢?世界的地方和人見得多了,哪裏不是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個故鄉的糞堆、打麥場(打麥場可以停專機)、傍晚的炊煙、清早的朝露,還都給孬妗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也不是一片漆黑嘛。還有好的一麵嘛。不能把任何事物看死了。那樣就看不到生活的主旋律了。就是看這舞場上喝醉酒的人們,雖然在震耳欲聾的聲音中集體不答理我們,但從另一個方麵看,這也是天真可愛的表現嘛。更利於對他們進行引導嘛。什麼是發展同性關係的心理土壤和群眾基礎呢?這就是發展同性關係的心理土壤和群眾基礎。要看到生活的光明麵。如果你對生活失望,永遠搞不了同性關係;正是對生活充滿希望和不滿的人,才來搞這個。過去認為一搞同性關係就是頹廢,這看法是多麼地扭曲生活。就是因為這扭曲,我們才到了街頭和廁所,我們才像迷路的孩子一樣找不到故鄉;現在我們到了故鄉,我們還能左顧右盼和妄自菲薄嗎?看著一屋子人橫豎不論,不聽招呼,但就是這不聽招呼之中,也蘊藏著極大的積極性呢。看到老孬和小麻子的靈魂都在那裏手拉手,你不覺得這就是外部世界的和諧和內部同性關係的開始嗎?我在歐洲臥室裏教育他半天都不起作用,現在怎麼起作用了呢?就是因為我們過去隻有臥室沒有故鄉,現在找到了故鄉。從這個例子也可以證明,這個故鄉很合適。就是它吧。孬妗興奮地拍了板。她對我們故鄉的看法,雖然都飽含著褒意和讚揚,但她的這些看法,我們的村長豬蛋倒是有些不敢苟同呢。他首先關心的是,這些問題討論完之後,馮小姐,我們能一塊吃飯和共進晚餐嗎?吃了晚飯之後,我們能一塊上床嗎?雖然上床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他的眼睛已經告訴了她。這就讓孬妗有些啼笑皆非了。這和同性關係回故鄉的目的背道而馳嘛。你成了又一個小劉兒嗎?我們自己做的,和我們要討論和堅持的背道而馳,我們的人生和信仰還有什麼意義呢?看來這故鄉找的,又有些不合適了。但出於策略,俺妗沒有正麵阻擊,防止因為一個枝節問題而影響大局。可以跟他一塊吃飯,到了上床的時候再說。於是對豬蛋微微一笑。但我們的豬蛋,把這微笑當作了默許,把俺妗的忍讓當成了軟弱可欺。豬蛋得寸進尺地又提出,兩個人可以一塊吃飯和上床,但是事情並沒有完,並不等於我就同意同性關係者回故鄉;至於同性關係者能不能回故鄉,還隻是萬裏長征剛剛邁出的第一步。大家如果不是喝醉了和正在跳舞,我還不好一個人在這裏發言──你剛才說的對,任何事物有他壞的地方就有它好的一麵,大家都喝醉了,我就可以代表大家了;大家清醒的時候,這個故鄉也是群龍無首呢;那樣事情反倒不好決定了。大家醉了,我就可以在這裏放心地獨裁了。故鄉是什麼,故鄉是誰?我就是故鄉,故鄉就是我。就好象我們不知道誰是組織而經常有人在代表組織講話一樣。但是,我是不會輕易同意同性關係者回故鄉的。山之高峻處無木,水之湍急處無魚;不可乘喜而輕諾,不可因醉而生嗔,不可乘快而多事,不可因倦而鮮終;桃李雖豔,何如鬆蒼柏翠之堅貞,梨杏雖甘,何如橙黃桔綠之馨冽?釣魚逸事也,尚持生殺之柄,弈棋清戲也,且動戰爭之心,何況你們同性關係者回故鄉呢?小馮,你們說的這一切,我倒要再考慮考慮呢。我有充足的理由否定這一決議案。一邊說著,一邊乜斜著眼,就把他的粗糙的蒲扇一樣的大手,搭在了俺孬妗細嫩的白腿上。這時的豬蛋就不是豬蛋了,簡直是一個趁人之危的豬玀了。小劉兒在飛機上和孬妗獨處那麼長時間都沒敢這麼做。如果事情單是這樣,一切還好說,我們和孬妗忍讓他一下就是了。問題是接著豬蛋本人也結巴了,腦子胡塗了;酒也有些湧上來了。他快和跳舞的一幫差不多了。這時豬蛋腦子中都是圖畫。腦電圖中都是一個個曲裏拐彎的黑洞。他似乎想集中精力思考問題,但他的腦子已經滑輪了,他的腦漿已經被黑洞吸走了。他要反對同性關係者回故鄉,但他又找不出反對他們的理由。已經想好的理由,現在也忘記了。手不摸大腿還好一些,手一摸大腿腦子就滑輪了。這也是因福得禍的又一例證。在關鍵時候腦子滑輪,導之曆史向另一個方向發展的例子,在偉人的曆史上並不少見。事後俺的姥爺、歐洲教授劉全玉又把這當成一個課堂案例和戰例來研究──並旁征博引地說,諾曼底偷襲為什麼成功呢?就是因為在那個時候,希特勒在睡覺和腦子滑輪了,不然也不會讓那些美國小子和英國小子給得了手。房子中仍在跳舞。連房頂都在隨著霹靂的聲音在扭屁股。滑輪的豬蛋這時生了氣,大家都在歡樂,為什麼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替大家犯愁呢?剛才我們在討論些大而無當的什麼?這個時候他連問題都忘記了。既然想不起來,他也沒有必要老是苦惱和折磨自己,就像狗熊掰棒子一樣,雖然夾到了胳肢窩下,接著也就把它丟掉了。接著他本人就變成了一隻狗熊,開始以狗熊的身份,一扭一扭地,掉著大屁股,興高采烈地加入到跳舞隊伍之中,嘴裏還「呼呼」「嗚嗚」地隨著節拍叫著。連給孬妗打一個招呼都忘記了。把剛才跟俺妗約的吃飯和上床也忘到爪窪國裏去了,手在俺妗的腿上也白摸了。雖然這令我們事後想起來鬆了一口氣,但是當時,狗熊一走,就剩下俺妗一個人坐在那裏關心全人類,也讓我們吃驚。全世界就剩下俺妗自己。俺妗這時也感到有些孤獨了。接著俺妗的酒也湧了上來,美麗的她,也在我們的故鄉突然胡塗了。當然,她胡塗著也是美麗的,她大叫一聲,露出了當年走模特和唱青衣的本相。一聲叫板過去,「鏘鏘鏘」走了一個場子,接著就開始唱起了緊急的二黃和西皮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