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魂使碎骨(2 / 2)

“噓,別吵。”

雖然從無肉無皮的顴骨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我想它的臉上應還是帶有些慌亂。

“他們在了,不能吵。”骨指從白牙前挪開,巍顫顫地指向隊伍的左前方。

我順著它的指點,這才發現這片陰譎詭道並不隻是白骨架們的天下,還有幾位勉強可稱之為“人”的存在。

“他們,是誰?”

“祭魂使。”

骨架回答完後不再理我,它將頭垂得更低,恨不得紮進泥堆裏。

南城九傾和孟婆君似在我問話之前,早已察覺祭魂使們的存在。

他倆看上去毫無驚異之色,好像那些人本就應該存在。

“別瞎晃了,混在這些骨堆裏才能避開法陣對鬼魂的約束力,否則我們難以走出去。”南城九傾突然提出建議。

兩鬼一魂立即不費吹灰之力地混進白骨隊列中。

果然,這樣做就能步步接近八卦光陣和朱門。

我學著骨架的樣子,微側過臉用眼角瞥向那些所謂的“祭魂使”。

他們十丈為距,沉默無息地立於骨隊與骨隊的狹隙中,個個含胸拱背,一身及跟深棕蓑衣頭戴麻笠,雙手交叉抱臂於胸前,左邊臂彎裏持著一把尖頭彎鎬。

我不曾注意到他們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在這片白骨洋流中,像一塊塊堵在洪水中的堅硬磐石,又像是這群骨囚的威嚴看管者,令本是沉寂陰鬱的氣氛又添一份沉重的肅殺。

他們在我眼卻又分外的熟悉,這是破塵那妖僧的裝束!

在屍肉血沼和累累白骨的輝映下,戴笠的使者們顯得如此豐潤和立體,又顯得無比詭魅和森冷。

他們又讓我想起時間罅隙中烈火焚館的一幕幕,更想起山腳下的封門村裏躍動著的沒有道理可講的煙和火。

跟著白骨隊伍經過一個“祭魂使”的時候,本能地垂頭縮身屏住氣息。

兩股森寒戾氣透過低壓著的寬大笠簷,直直睨來。

我已將一個祭魂使甩在身後,還將自己緊貼住前麵的骨架,試圖讓單薄的幾十根骨頭能遮擋一下警覺的睇視。

南城九傾護在身後,就像一塊結實的盾牌。而孟婆君早已奔到了前麵去。

“嘩啦啦--”

身前驀的傳來一陣骨頭劇烈碰撞的響聲,我忍不住抬頭,卻正好看到擋在自己麵前的骨架被雪亮的鎬尖勾住,然後在一拉一扯又一揚的力量之下破裂碎散,嘩啦啦的遠遠跌了一地,骷髏在空中旋轉了幾個圈後重重跌進血肉泥中,深陷半張臉,它嗚嗚地低泣起來。

這場景怪異而令人毛骨悚然,我那早就不跳動的心髒又不受控製地狂亂起來,甚至能聽得到“卟嗵卟嗵”的跳躍聲,在耳畔響徹。

周圍的白骨們安靜前行,隻是把頭顱埋得更低,腰椎曲得更彎。

祭魂使已恢複原狀,把鎬重新抱於胸前,用笠沿遮住大半張臉,連站姿也不曾有過變化。可我感覺到他正看過來,還莫名地認為他一定是鎬錯了。

這樣的想法使我口幹舌燥,連額側的太陽穴也捶鼓般的嘭嘭不止。

奇怪的是,他們對鬼高馬大地擋在我身後的南城九傾竟是熟視無睹……還是,他們根本就看不見兩隻大鬼?!

天光的血紅早已轉向灰黑,龜裂的縫隙慢慢彌合,雲層開始重新堆積加厚,好似風雨欲來。

可死屍已經全部抖落在地上化為行走中的白骨,哪來還有腐水可下?

若真能下點普通的雨水,洗刷洗刷這汙血遍野的天地,倒也值得期盼。

又一具骨架在前麵不遠處化為一堆碎骨,它的頭顱重重地砸中另一具行走中的骨架,將之一並擊散在地。

顯然,祭魂使們的鎬殺舉動裏似乎沒有禁止誤傷這一條,他們正以一種未知的規矩,不斷地從白骨隊伍裏挑出認為可以鎬碎的,正不斷地鎬碎著。

那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頭折斷聲和骷髏們悶在血泥裏的嗚咽聲交相混雜,聽得我很想捅穿自己的耳膜。

“別怕,跟著走就行。”南城九傾冷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這些祭魂使是活人。他們看不見魂和鬼,隻能看得見這些白骨陣靈。”

不隻如此,我們混在由祭魂使們守護的白骨隊伍中,才真正地擺脫接近不了八卦陣的窘境。

白骨們繼續前行,並不斷有同伴碎癱一地並被後者不斷踩踏而過。

單調的“卡啦卡啦”的節奏隨著他們的顫抖而顯得越來越劇烈,越來越湍急。

一路上軟濕泥濘裏開始混上長短不一形狀各異的碎骨。

我不得不格外當心起自己的腳底,怕被尖銳的骨碴破皮傷肉,又怕不小心踩上正哭泣不止的某枚頭骨。

還懼怕祭魂使手中的鎬會一聲不吭往身上招呼……怕什麼就來什麼,微側過頭,就聽見背後傳來一絲輕微卻凜冽的呼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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