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要是不給買呢?”
“不走就是了!”
“鏢呢?”
“那不用買,找幾塊小磚頭就行。看著,這是刀,”毛子在四虎子的右手裏,“往左手一遞,右手掏鏢,打!練一個!”天賜聚精會神的接過子來,嘴張著點,睛珠放出點光,可是似乎更小了些,照樣的換手掏鏢。他似乎很會用心,而且作得一點不力笨。
爸果然給買了把竹板刀,刷著銀色。在後院裏,天賜練刀打鏢,把紀媽的窗戶紙打了好幾個窟窿。他佩服,感激四虎子。凡事必須咱們倆商量,把牛老太太氣得直犯喘。
有的時候,老太太還非求救於四虎子不可:天賜已經覺出自己的力量,雖然瘦光眼子雞似的,可是智力與生力使他不肯示弱。他願故意討厭,雖然他可以滿不討厭。事情越逆著來,他越要試試他的力量,他的鼻子不是白白卷著的。恰巧牛老太太是個不許別人有什麼主張的人,戰爭於是乎不能幸免。可是,媽媽與兒子的戰爭往往是媽媽失敗。因為她的顧慮太多,而少爺是一鼓作氣蠻幹到底。
“福官,進來吧,院子裏多麼熱!”
“偏不熱!”天賜正在太陽地裏看螞蟻交戰,十分的入味兒。
“我是好意,這孩子!”
“不許看螞蟻打架嗎?!”好意歹意吧,攪了人家的高興是多麼不近情理,況且看螞蟻打仗還能覺到熱嗎?“偏叫你進來!”
“偏不去!”又替黑螞蟻打死三個黃的。
宣戰了!可是太太不肯動手,大熱的天,把孩子打壞了便更麻煩。不打可又不行。退一步講,出去拉進他來,他也許跑了,也丟自己的臉。
“四虎子!”太太在屏風門上叫,不敢高聲,怕失了官派。“你跟福官玩玩,別讓他在太陽底下曬著。”
四虎子來了,在天賜耳旁嘀咕了兩句。
“上門洞說去?”天賜跟著黃天霸的朋友走了。太太不久也學會了這招兒,可是不十分靈驗。
“福官,你要是聽說呀,我這兒有香蕉!”
天賜連理也不理,誰稀罕香蕉!幾年的經驗,難道誰還不曉得果子專為擺果盤,不給人吃?媽媽是自找無趣。
為賭這口氣,媽媽真拿了根香蕉。嗯,怎樣桃子底巴上短了一口呢?三個,一個上短了一口!
“福官!這是誰幹的?”
“桃兒呀?”福官翻了白眼:“反正,反正我才咬了三口,湊到一塊還趕不上一整個!”
媽媽放聲的哭了。太傷心了:自己沒兒,抱來這麼個冤家,無處去說,無處去訴!
天賜慌了,把媽媽逼哭了不是他的本意。拐著腿奔了四虎子去:“咱哥倆想主意,媽媽哭了!”
“為什麼?”
“我偷吃了桃!”
“幾個?”
“三口!”
“怎麼?”
“一個上一口,湊到一塊還不夠一整個;挨打也少挨點!”在桃兒的壓迫下,算錯了賬是常有的事。
他們找紀媽去勸慰太太,太太更傷心了。沒法說呀!不能說天賜是拾來的,不能。可是你為他留臉,他不領情。三個大桃,一個上一口!
好容易媽媽止了悲聲,天賜和四虎子又作一度詳細的討論。四虎子的意見是“我要是偷,就偷一個;你的錯處是在一個上一口!”
“求爸賠上媽媽三個呢?”天賜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