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來硬的,兄弟,”寶慶提醒他,張文點了點頭。秀蓮一見張文,心就怦怦直跳。真標致,又有男子氣概!他有點象小劉,不過比小劉討人喜歡得多了。小劉身體虛弱,張文結實健壯。襯衫袖子裏凸出鼓鼓的肌肉,頭發漆黑,油光鋥亮,蒼蠅落上去也會滑下來。他老帶著一股理發館的味兒。在她看來,他挺象個學生,不過已經是成年人了,真有個模樣兒!
秀蓮對李淵的心思究竟怎樣,不消幾天,張文就有了底。嗯,姑娘家,不過是想有個人愛她。張文這回拿了人家的錢,受命而來,有任務在身。不過,在她麵前跟李淵比個高低,倒也怪有意思。
李淵非常敏感,知難而退。打從張文天天來家,他出去一逛就是半天,吃飯時候才回來。秀蓮一點兒不惦記他。跟張文在一塊兒,多有意思。他很象美國電影中的人物,很中秀蓮的意。他談天說地,對答如流。當初悔不該跟李淵好。
有的時候,她捫心自問,跟張文說話這麼放肆,是不是應該。她覺得自己簡直象個墮落的賣藝姑娘,坐在男人家的膝頭上,由人玩弄。爸爸從來不許她這樣。不許她在後台跟別的姑娘打鬧。如今,她可跟這麼個漂亮小夥兒調笑起來了。
她有的時候很同情李淵。他木頭木腦,什麼也不懂。她同情起李淵來,恨不得把張文掐死。張文說起話來沒個夠,一個勁顯擺他見多識廣,懂得人情世故。他仿佛在用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李淵,李淵結結巴巴,無力還手。張文很乖巧,對她的心思摸得很透,一見她臉色不對,馬上改口說個笑話,逗得她哈哈大笑。她覺著,能領會他的笑話,簡直就跟他一般有見識了。
張文不光見多識廣,還很精細。不消多久,他就弄清楚了秀蓮有幾個金鎦子,幾副金鐲子,每個有多大分量。秀蓮首飾數目之少,使他頗為失望。他一直以為她爸很有錢。他為什麼不多給她些首飾?“你唱了這麼多年,”他說,“你爸爸賺了多少錢!哪怕一個月隻給你二百塊呢,你今天也發財了。他這是糊弄你呢。”
秀蓮從沒想到過這個,張文這麼一說,聽著挺有道理。爸是該開一份兒錢給她,幹嗎不給呢?別的姑娘,人人有份兒。最好完全自立。應該跟琴珠一樣,跟爸講好條件。這天晚上,她仔細想了想錢的問題。她是得弄點錢。有了錢,就能嫁個稱心的丈夫,養活他,他就不會笑話她是賣藝的了。可憐的大鳳,就因為不會掙錢,爸要她嫁誰,就得嫁誰。
這天晚上,媽提了個裝得滿滿的箱子,去看大鳳。孩子隨時都可能生下來。天氣又悶又熱,象是要打雷。要是打起雷來,秀蓮可不敢回屋睡覺。場散了好半天,她還坐著不睡。張文一向晚上不來,李淵呢,又不在家。等了好半天,爸才回來了,“別怕雷呀,閨女,”他說,“那不傷人。”
“我怕,我沒法兒不怕。”她答道,拿毯子蒙上了頭。第二天早晨,天灰蒙蒙的,要下雨。真熱,空氣粘乎乎,濕棉花似的,往人臉上、胳膊上貼,叫人嘩嘩地直流汗。秀蓮坐在屋裏,穿一件爸給她買的洋服。天悶熱得透不過氣來。她拿著把木柄扇子,拚命"白擰:鋈患洌葑影盜訟呂矗拖笥腥艘幌倫影汛傲崩狹慫頻摹P懍叩醬翱諶タ矗*天上布滿大片大*庖叱戀櫚櫚幕以啤C偷兀壞賴綣飴庸桓齟笳ɡ裝雅ㄔ婆*兩半。秀蓮拿手捂住了臉。打雷了呀,隻有獨自一人。爸不在家,媽去照應大鳳了。雷聲又起,她屏住了呼吸,仿佛有一滴雨,啪的一下落到了屋頂上,接著就嘩嘩地下起來了。又是一道電光,她嚇得尖聲叫了起來。打窗戶邊跑開,一下子和張文撞了個滿懷。她緊緊抓住他,求他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