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說,聶紺弩是一個落拓不羈,我行我素,不拘小節的人。
也有人說,若論武略,聶紺弩可以為將;如論文才,他可以為相……
當年《申報》的《自由談》上,有兩個人的雜文與魯迅神似,一個是刻意學魯迅的唐,還有一個隨意而為的聶,這個聶就是聶紺弩。他被認為是魯迅之後的雜文第一人。晚年,聶紺弩運交華蓋後又寫起舊體詩來,古怪而又美妙,實為文壇一絕,人們說是“我國千年傳統詩歌裏的天外彗星”,他竟然是這樣一個奇才。然而人們萬萬想不到,他在早期竟然是一個國民黨分子。
聶紺弩出生於湖北京山縣城關鎮,在讀高小時就以作文聞名,因此同學們戲贈他“聶賢人”的雅號。高小畢業後,因家貧失學在家,但他仍攻讀不輟,並將自己的習作寄到漢口的《大晚報》,且常常被刊用。
1920年,在上海國民黨總部工作的孫鐵人在《大晚報》上讀到了他昔日學生聶紺弩的詩作,大為驚異,馬上致信報社總編、好友胡石庵稱:
此生頗有文才,但尚需開拓視野,這樣才不致埋沒鄉間,並邀請聶紺弩去上海。
次年,聶紺弩擺脫家庭的束縛,人上海高等英文學校就讀。1922年,由孫鐵人介紹加入了國民黨,不久被介紹給福建泉州國民革命軍“東路討賊軍”前敵總指揮做司書;1923年,他又南下馬來西亞當小學教員,再後又到緬甸做《覺民日報》等報的編輯;1924年又由孫鐵人推薦,考入黃埔軍校第二期,在這裏,他與周恩來結識;1925年,聶紺弩參加了國共合作的第一次東征,在彭湃主辦的海豐縣農民運動講習所擔任教官。東征勝利後,他又回到黃埔學習;1926年初,從黃埔畢業後考入莫斯科中山大學,在這裏,鄧小平、伍修權等都是他的同學。
大革命的失敗,對聶紺弩震動很大,他曾表示要加入共產黨。回國後,他先任國民黨中宣部總幹事,又任南京中央通訊社副主任,以後又兼任《新京日報》副刊《雨花》編輯兼撰稿人。九一八事變後,他積極宣傳抗日,因此被迫逃亡日本,在日本被關進監獄幾個月後被驅逐出境。1933年7月,聶紺弩回到上海,立即加入左聯,從此投身到更為進步的文化鬥爭中來。
從日本回到上海後,聶紺弩就參加了“上海反帝大同盟”,並成為左聯理論研究委員會的主要成員。在這一時期,聶紺弩秘密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34年3月,聶紺弩受聘國民黨汪精衛改組派控製的《中華日報》。當時,汪精衛與蔣介石有衝突,所以報紙時有攻擊蔣介石的言論,聶紺弩趁機在該報創辦副刊《動向》,成為進步作家繼《申報》的《自由談》之後的又一個重要陣地,在反文化圍剿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魯迅給予了聶紺弩積極的支持,魯迅後來將自己1934年寫的雜文編為《花邊文學》,共六十一篇,其中載於《動向》的就有二十二篇。
聶紺弩曾經到過延安,是毛澤東的座上客,後來到新四軍工作,與陳毅將軍成為詩友。1945年到1946年間,聶紺弩在重慶的《商務日報》和《新民報》作副刊編輯,與周恩來有交往,而且聶紺弩又與鄧小平、伍修權是同學,這樣看來他寫出上麵那樣的文章、詩詞就很自然了。
聶紺弩性情古怪,先國民黨而後共產黨,敢說話,敢作為,有文才有膽略。但是唯一不足的就是隨隨便便。他自己說:我這個人既不能令,也不受命,要我做領導工作是不行的。有幾件事情特別能反應聶紺弩的性情。
解放之後,在出版社工作的時候,他一人住在辦公樓後的一個大房間裏。早上,別人都從遠處趕來上班,他才趿著拖鞋在房門外刷牙,有事還得到他的房間去找他。在出版社,他平時對很多事都沒興趣,有時開會談到與他無關的事,他就會不耐煩地走開;有時正在傳達別人的講話,他覺得與自己無涉,就不願聽下去。他的意思是,這類事什麼時候都與他無關,用他常說的話:是“我不在內。”既然不在內,也就不必知道。“三反”運動時,他認為自己不管錢,貪汙浪費都不沾邊,所以“我不在內”;至於官僚主義,他認為,自己不是出版社的主要領導,平時與人關係是嘻笑自如,談不上什麼官氣,所以“我不在內”。但是,當有人借反對官僚主義攻擊馮雪峰時,他卻馬上站起來,用自己雜文風格的語言將攻擊者駁斥得啞口無言。這一次,他算是“在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