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是一個非常守信的人,10月7日,柳亞子在毛澤東即將離渝的時刻,收到了毛澤東的親筆回信:
亞子先生吾兄道席:
迭示均悉。最後一信慨乎言之,感念最深。赤膊上陣,有時可行,作為經常辦法則有缺點,先生業已了如指掌。目前發表文章、談話,仍嫌過早。人選種種均談不到,置之腦後為佳。初到陝北看見大雪時,填過一首詞,似於先生詩格略近,錄呈審正。敬頌道安!毛澤東十月七日[10]柳亞子讀罷毛澤東的書信,急忙打開自己的紀念冊,一眼便看見了毛澤東那熟悉的字跡,而且看見在詞的前麵有“亞子先生教正”的字樣,最後的落款是“毛澤東”三個大字。龍飛鳳舞,筆走龍蛇的書法;浩然正氣,大氣磅礴的詞句,竟然和上一幅絲毫不差。
亞子先生收到了這般珍貴的墨寶竟然並不滿足,他立刻又跑到毛澤東那裏請求毛澤東在手稿上用印。毛澤東的填詞賦詩可以說是有感而發的,雖然水平很高,但是他絕非專業詩人,隻是一個業餘的雅趣,並不像文人雅士那樣講究格式,做到樣樣俱全,所以他很幹脆地回答柳亞子:“沒有!”柳亞子聽毛澤東說沒有,仍然不肯甘心,為了使毛澤東的這幅墨寶達到致臻致美的程度,柳亞子可謂費盡心機。他慨然許諾說:“我送給你一枚吧!”就匆匆離去了。
毛澤東正在為離開重慶作準備,柳亞子的這點閑情逸致毛澤東並沒有放在心上。
六、曹立庵飛刀治印
其實,柳亞子本人並不擅長金石,但是他在重慶有許多能詩能畫擅製金石的朋友。他以最快的速度找來了青年篆刻家曹立庵,並連夜為毛澤東刻製了兩方印章。一方是朱文的“潤之”,一方是白文的“毛澤東印”。柳亞子喜滋滋地將新刻製的大印自己蓋在了毛澤東題寫的墨寶之上。這回這件藝術品算是“圓滿”了,柳亞子終於滿意了。
柳亞子拿了印章就往毛澤東的駐地趕,他要趕在毛澤東離開重慶之前把印章送到毛澤東的手上。然而,國共和談了四十三天,毛澤東即將離開重慶,諸事纏身,忙碌得很,所以柳亞子並沒有見到毛澤東。而且國共和談的進展也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麼順利,桌子上正在和顏悅色地談,前方卻你死我活地還在打。所以毛澤東也沒有雅興來欣賞這些雅物,直到毛澤東回到延安之後,才有餘暇時間來欣賞這兩方製作精美的印章,然而那已經是1946年的春天了。
柳亞子先生雖然自己不擅金石篆刻,但是他卻特別喜好印章,一生使用過的印章達一百六十餘枚,對刻製收藏印章比較有癮。就在為毛澤東刻製了上述兩方印章之後,柳亞子又犯癮了,他向他的忘年交曹立庵請求,另外又刻製了三枚閑章。然而,就是這三枚閑章中的兩枚卻給人重們惹來了一段無端的“閑事”。
曹立庵另外刻製的三枚閑章的印文是這樣的:
初其一:“兄事斯大林,弟蓄毛澤東”。雪其二:“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前身陶彭澤,後身韋蘇州。”其三:“前身彌正平,後身王爾德;大兒斯大林,小兒毛澤東。”這三枚印章充分表達了柳亞子追隨革命領袖,決心和革命人民站在一起,奮鬥到底的心情。
柳亞子治印一如他的詩詞,喜歡用典,這幾方印章都是有典故的。
第一枚印章的“兄事”和“弟畜”出於《世紀.季布傳》:“長事袁絲弟畜灌夫、籍福之屬”。原來,季布和季心兄弟倆都是著名的遊俠,季心因打抱不平殺了人,惹下事端,逃往吳國,躲在吳丞相袁絲的家中。在吳丞相家裏,季心像對待兄長一樣尊敬袁絲,以對待弟輩的態度愛護灌夫和籍福。畜,通蓄,義同愛護,印章的意思正好刻畫了季心當年在袁絲家的表現:季心以對待兄長的態度尊敬袁絲,像對待弟弟一樣愛護灌夫、籍福。而且這一枚印章的含義,還可以進一步追溯到20年代初期。1922年,柳亞子自稱“李(列)寧私淑弟子”,把列寧看作自己的老師,與斯大林就如同窗一般,因此柳亞子稱斯大林為兄。
第二方印中的“大兒”和“小兒”語出《後漢書.彌衡傳》,彌衡就是《三國演義》裏麵擊鼓罵曹的彌衡,“正平”是他的字。他少有才辯,長於筆劄,性剛傲物,不隨時俗,曾當眾辱罵曹操,後為曹操假手黃祖所殺。東漢建安初年,在京城許都(今河南的許昌),聚集了全國許多“賢士大夫”,曠達不羈的彌衡也算是其中之一。雖然京城裏麵的賢士大夫很多,但是彌衡隻看得起孔融和楊修二人。他常說:“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餘子皆碌碌,莫是數也。”這裏的“大兒”和“小兒”並不是大兒子、小兒子的意思,而是“孺子”、“男子”的代名詞,是對傑出人物的尊稱。“陶彭澤”是指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陶淵明;“韋蘇州”,是清廉剛直做過蘇州刺史的韋應物。後世並稱“陶韋”,是山水田園詩人的代表。這一枚印章其實是下麵一枚印章的陪襯,通過這第二枚印章引出了第三枚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