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瘦石的話提醒了柳亞子。此時柳亞子想,如果再向毛澤東索求一幅墨寶,請求毛澤東按著這些傳統的格式補充上下題款、署上毛澤東的大名,在用上一方大印,豈不是妙哉!這樣就可以將自己手中已有的這一幅畫拿到詩畫聯展上麵去展覽了,然後再將其轉贈給尹瘦石,也免除了尹瘦石的百般糾纏,而自己也有了一個更寶貴的珍藏。這豈不是一石三鳥的好事嗎?柳亞子認為這的確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柳亞子是一個富於中國文化傳統的雅士,非常看重這種具有特殊意義和價值的墨寶,也特別看重書畫藝術中的那些繁文縟節。
柳亞子想到這些,眼睛都興奮得直放光芒,他的眼睛從毛澤東的書法手跡上移開,望著尹瘦石若有所思地說:“我給毛主席寄過詩和信,照理應該收到了,可是至今未見回信,很想聽聽他的高見。”就在柳亞子和尹瘦石說話的工夫,就聽家人從外麵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地喊著:“信!信!”柳亞子接過家人送來的信一看,正是毛澤東的來信。
柳亞子的詩出奇地好,但是柳亞子的字卻出奇地壞。他的書法自幼就以惡書劣字出名。因為柳亞子性格比較急躁,寫字像拿衝鋒槍掃射,字跡非常潦草。毛澤東其實早就收到了他的信件,但是有一些字無法看清。周恩來以為自己能認得出來,拿過來辨認,結果看了半天也認不出來。兩個人像猜謎語一樣費了好多勁才讀懂柳亞子的“天書”,所以回信就遲了一些。
柳啞子款了款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從信封裏抽出毛澤東的親筆信,開始閱讀:
亞子先生吾兄道席:
詩及大示誦悉,深感勤勤懇懇誨人不倦之意。柳夫人清恙有起色否?
處此嚴重情況,隻有親屬能理解其痛苦,因而引起自己的痛苦,自非“氣短”之說所可解釋。時局方麵,承詢各項,目前均未至具體解決時期。報上雲雲,大都不足置信。前曾奉告二語: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吾輩多從曲折(即困難)二字著想,庶幾反映了現實,免至失望時發生許多苦惱。而困難之克服,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此點深望先生引為同調。有些可談的,容後麵告,此處不複一一。先生詩慨當以慷,卑視陸遊陳亮,讀之使人感發興起。可惜我隻能讀,不能做。但是萬千讀者中多我一個讀者,也不算辱沒先生,我又引以為自豪了。敬頌興居安吉!毛澤東十月四日[8]讀了毛澤東的信,柳亞子對時局有了更加明確的看法,尤其是“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這兩句,在心中打下了很深的烙印,於是沿著毛澤東這兩句話的思路,柳亞子再賦七律二首:
曲折延綿溪複溪,周王防口流於彘,下士君能資集益,馳箋問疾殷勤甚,障海東流揮日中,獨夫民賊終為虜,周士蕨薇懷義士,三年待縱衝天翼,光明前路未長迷。
秦帝鈞天醉豈泥?
見賢我自愧思齊。
合走深山慰病妻。
吾曹妙手豈空空?
團結和平合奏功。
殷墟禾黍笑狂童。
風起雲揚爾我同。[9]柳亞子的詩充分表達了自己對毛澤東的信任,對共產黨的支持。柳亞子的性子急,什麼事情說辦就辦,他知道毛澤東已經開始為離渝回延做準備了,所以他要抓緊時間,在毛澤東回延安之前將這兩首詩送到毛澤東的手中,同時還要請求毛澤東給自己再寫一幅《沁園春·雪》,要有題款、有署名、有印章,以便作為紀念永久珍藏。他急忙送走尹瘦石,匆匆地帶上自己的紀念冊和剛剛寫好的詩稿奔毛澤東的住處而去。
不巧得很,適逢毛澤東不在,柳亞子隻好將自己的想法寫在一張紙上,然後將這張紙和紀念冊、詩稿一並放在了毛澤東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