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吳宗堯出獄】(2 / 2)

那酒老賈珍藏了十年,他怎麼舍得讓李進忠去糟蹋?

隻是這兩瓶蘭花飲李進忠還真不是去糟蹋,而是打算獻給皇帝朱翊鈞。

“你說的這個賈太監,朕倒是有些印象,他後來去了禦酒房?”朱翊鈞得了那兩瓶蘭花飲,心情不錯。

“萬歲爺,奴婢認識老賈時,他已經從禦酒房搬到了廊下家,他之前的經曆奴婢也不知。每次喝酒問起,他總是沉默,也就上次才知道他原來是張宏太監名下的。”

“嗯,張宏,朕想起來那個老頭了……”朱翊鈞臉色淡了些。張宏,似乎是一個好遙遠的名字,但奇怪的是,隻要一想起來,仿佛那人昨天還在——那時他對張宏相當優禮,可以說僅次於馮保。馮保被謫,他張宏多次在他麵前替他說好話,讓他頗為不悅。後來張宏絕食而死,他高低難過了好一陣。但張宏死後,他也很快就忘了這人,他不想老是記起他,一想起他就會想到馮保。

李進忠頗會察言觀色,一見皇帝臉色變了,很快就轉移的話題,“萬歲爺,奴婢想到辦法了,怎麼在山東多收稅。”

“哦,是嗎?”朱翊鈞一聽果然又來了興趣,“來來來,進前來給朕說說,你想怎麼做?”

“是這樣,”李進忠上前,伏在朱翊鈞耳畔,抬起一隻手擋住半張臉,與皇帝這麼說起‘悄悄話’來。半晌,朱翊鈞不禁連連點頭,臉上似乎也有了笑意。

大殿裏,原本朱翊鈞身邊的暖殿近侍五六個,莫不詫異萬分,隻是那份詫異在臉上一閃就過,隨即又恢複了往常表情。

差不多過了一盞茶時間,李進忠才打住,朱翊鈞聽完又沉思了半晌,才抬起頭,“大體是不錯的,不過細節之處還要再參詳參詳,等朕再想想。”

“是,因為時間緊迫,奴婢也就隻想到這些,確實不夠周密。”

“還有那個知縣,朕倒是可以放過他,不過你真覺得這時放了他就能行?”

“能行的,奴婢救他出來,往後在山東行事,就便利許多。其實說白了,什麼民變、鬧事啊,背後全是生意。隻要看看誰最後得利,誰就是幕後的推手。奴婢也想好了,等去了臨清上上下下都給查一遍,總會揪出幾個地頭蛇來,說不定還有意外驚喜。”

朱翊鈞頷首,“嗯,既這樣,那朕就準了。”

“多謝陛下!”

臨清扼九省之喉,山東段漕運上唯一設關榷稅的地方,每年光榷稅都是百萬兩之數,何如稅監在山東全境才隻收回十萬兩都不到?朱翊鈞清楚,這恐怕不能全怪稅監,地方肯定也有問題。除了山東,還有一個蘇州同樣如此,孫隆一年也隻交回內庫六萬兩銀子,再多沒有。

李進忠十分高興,把事辦成了。

他離開了啟祥宮後,直接出了宮,坐上轎子又去了箔子胡同,太監張維的宅子,在宅子裏盤桓了許久才離開。

李進忠走後,張維的書僮不禁問道:“老爹,您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

張維笑了笑:“不管真假,他有那份心已經不錯了。”

“嗯,至少救人是件好事,那天紫柏大師來,還提到過此人呢。”

“哎,希望不大啊,活著從詔獄出來的人呐,命都不長,可惜了。”

————

翌日,辰時初刻,天光已大亮。

吳宗堯並不知道,昨夜京城下了一場雨,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陽借出胭脂色。

在黑暗的詔獄待久了,他都以為天一直是黑暗的,哪還想得到,原來天也有這般美麗的時候,美的如此震撼人心。他突然間就淚往上湧,幾欲奪眶而出……

“快三年了吧?以為就要死在裏麵了……”吳宗堯自嘲一句。

很快,一輛青絹帷轎就停在他麵前,轎夫有兩人,其中一人客客氣氣的請他上轎。

吳宗堯心下疑惑,但也沒多問,就順從的上了轎。

轎起,輕晃兩下,隨後就平穩下來,這轎子四周被轎衣遮的嚴嚴實實,吳宗堯不知會被帶到哪裏去,其實他已經無所謂。

但是耳朵卻能聽,起轎不久,就是很長一陣的喧囂,像是市集裏的聲音,吆喝聲此起彼伏。但漸漸又平息下來,想是已經離開的喧囂的市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寂靜無聲,連轎杠發出的‘吱嘎’都聽得清楚。

隨後,喧囂又起,人聲逐漸鼎沸,想來是到了車水馬龍的寬闊街衢。不知又行了多久,嘈雜聲再次沉寂,再過一會,轎子也隨之停了下來。

稍傾,轎夫掀開了青絹轎衣,一縷陽光射進轎內,吳宗堯舉手擋在眼前,那明亮的光線刺痛了他的眼睛。

“這位老爺,到了,您下來吧。”轎夫說道。

吳宗堯慢慢跨出轎子,待眼睛完全適應了強光,才漸漸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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