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太監往事】(2 / 2)

“好酒!”李進忠很滿意,這酒不僅聞著香,還夠勁,比昨兒賞月喝那酒強多了。

“新釀的酒,喝出來了嗎?你今兒正好頭一個品鑒,覺得咋樣?”

“有一股棗子的味道,不會就是用棗釀的吧?”

“正是!嗬嗬……”

“沒有棗子的甜,很好,甜即敗味;也夠勁,不錯。真比昨喝的那個強。”

“那就好,等天氣冷下來就可以拿去貨賣了。還想著今年棗子收了再釀一次,可以放到明年再賣。”

“要給俺留點哦,別全都賣了。”

“那是自然!”

李進忠喝的很快,不一會已經三杯下肚,那茶盞斟酒量可不小,老賈自己雖然釀酒,但酒量沒他好,他三杯下肚,臉上已飛出了紅霞。Lωxδ9

“老賈,咱不能幹喝酒,也講講你以前的事唄,俺喜歡聽。”

老賈心情格外好,喝的有些上頭,但不醉人,似暈非暈之間,聽李進忠這麼一問,也忍不住就想說些什麼,“講啥呢?呃……過去好些事,可能當時經曆著,覺得會刻骨銘心一輩子。不過,嗬嗬,時間一久,什麼都會淡。”

“就講你剛進宮那會唄。”

老賈笑了:“咱家剛進宮那會,可沒你傻。”

李進忠一噎:“好你……是是是,俺是天字號第一傻,行了嗎!”

“哈哈,”老賈大笑,“開個玩笑,別介意。既然你想聽……咱家倒想起一人,那就給你說說,也是個神人。”

他頓了片刻,繼續道:“咱家是嘉靖三十八年選入宮,那會才多大?小的很,十五六吧。跟咱家一起的還有一個人,名叫張維,他比咱家大十歲。當時我倆人都為司禮監掌印張宏名下,還有一個陳矩。”

“張宏?是不是那個……”李進忠有些驚訝,張宏的大名他進宮那會兒就常聽起,沒想到老賈還是太監張宏名下的人。

“是,太監張宏,因諫萬歲爺身邊的內侍以財貨蠱惑帝心,而選擇死諫,絕食數日而死……後葬於阜成門外迎祥寺。”

“哦……”對於這樣的太監,李進忠肅然起敬,因為他知道自己做不到,“那就敬張太監一杯,雖然很久了。”他舉起酒盞朝老賈一敬,跟著一飲而盡。

老賈欣然舉杯:“好,就敬張太監。”敬過之後他也一飲而盡。

“沒想到你竟是張宏的名下,那為何後來又去了禦酒房?”

老賈淡淡一笑:“一言難盡,不提也罷。咱家還是跟你講講這張維吧,他如今應該還活著,隻是咱家好久都沒去看他了。最後一次,好像還是幾年前。”

故事一起頭,老賈便漸漸進入回憶狀態:“他是北直隸霸州人,同咱家一樣,嘉靖三十八年選入。他自幼就博學好書,又最為先帝時的太監李芳器許。隆慶二年升為當今萬歲爺潛邸位下,萬曆初曆升乾清宮管事,提督忠勇營,掌兵杖局。”

“那時的秉筆孫德秀、張鯨諸人,頗妒其才,但這張維處之泰然。張鯨這人吧,剛介寡學,馳心聲勢,卻深得萬歲爺倚毗,但也時常被嗬斥。因他曾經為逐馮保而出謀劃策,馮保被逐之後,張宏升了司禮監掌印,而他張鯨也跟著任東廠太監,兼掌內府供用庫……”

李進忠聞言心裏一動,這張維居然還活著?

“張維啊,善詩能文,琴畫雙絕。記得萬曆十二年時,他侍萬歲爺於乾清宮西廊,爺當時問他:你本管三年事畢了。張維為張宏已守孝三年,他回爺說:仰荷聖恩,得予令終,臣等存沒感戴。然後爺又問他:我常想張宏好個老兒!每見我懲罰一個諫官,即叩頭流涕,又為其善言寬解,我亦每次都被他勸得息了怒……哎,何等忠心。”

老賈說到此處,嘴角都掛上了一絲笑意,在李進忠眼裏看來,仿佛他就是那時的張維。

“聽了爺一番話,張維又叩頭應道:此乃聖德,納諫非臣下所能挽回,倘若聖怒不息,師傅又豈能成功?然後爺又說:你為他三年除服畢,做一首詩來我看。然後張維就即刻擬題,做了一首《榮哀慕感詩》——薤露光陰何易晞?三年夢逐白雲飛。哀吟風木人終別,悵望煙霄鶴未歸。墓草可憐滋聖澤,祠旌深感照春暉。仁皇夜半思耆舊,重奉恩綸下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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