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皇上愛珠玉,人亦愛溫飽】(1 / 2)

播州之役的軍費籌措自始至終都是督撫在一手操持,而戶部未能‘主餉’。

究其原因,也多是因戶部財政空虛至極,根本無力‘主餉’,即便朱翊鈞下旨‘著戶部悉心議處所出’,李化龍也不敢完全指望戶部來籌餉。

但若按照軍費提供體製來講,內地省份的衛所是由當地州縣供應,所以在戶部看來,內地省份發生戰事,當由地方來解決,而不應指望戶部。

在籌措過程中,也牽涉太多利益之爭,不僅是中央與地方,地方與地方之間,甚至戶、兵部之間,都可謂矛盾重重。

戶部與兵部就曾為著兵餉事宜,屢次互執,爭得不可開交,朱翊鈞隻得令二部‘會同都察院虛心定議以聞’。地方上同樣,各省巡撫及本地布政司為著地方利益,對朝廷‘協濟軍餉’的旨意百般阻撓,好比戶部令福建巡撫金學曾以司庫銀10萬兩協濟貴州,但他卻以福建受災為由,隻肯給5萬兩。後來還是戶部逼的緊了,不得已才給足10萬兩。

再如朝廷明令四川、湖廣二省加派地畝銀38萬兩,‘著總督於三省通融支用’,李化龍據此令四川協濟貴州5萬兩,令湖廣協濟貴州10萬兩。但川、湖兩省官員都為本省利益計,以加派銀出自本省為由,拒絕協濟貴州。雙方爭執不斷,最後還是以李化龍妥協告終。

而朝廷在籌餉中,亦是有著自己的規則:戰事發生在川貴兩省,那麼首先會動用川貴兩省的錢糧,若不夠,通過奏請再議題留,把兩省原本起運中央的錢糧留充軍餉。

還不夠,再議加派兩省地畝銀;仍是不夠,則要求他省協濟。除非需餉甚急而他餉不可立至,這種不得已的情況下,戶部、兵部才會考慮動用其庫銀。

不過話又說回來,戶部、兵部的庫藏早就告潰,恐怕也支撐不起一場戰爭。戶部太倉一年的進賬也就4~500萬兩左右,此次雖不是主餉,但也支出了近200萬兩,捉襟見肘的財政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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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時候,鳳陽巡撫李三才又上《請停礦稅疏》,疏中言:皇上愛珠玉,人亦愛溫飽;皇上憂萬世,人亦戀妻孥,奈何皇上欲黃金高於北鬥,而不使百姓有糠秕鬥升之儲?皇上欲為子孫千萬年,而不使百姓有一朝一夕之安……

有類似想法的又何止李三才。

年初,王德完起任工科給事中。王德完是四川廣安州人,十四年的進士,當初因反對封貢而引疾以歸,直至年初重新起任工科給事中。

就在上月,他還連上數疏,痛陳時弊。其中《拯陳國計匱乏疏》中就寫道:近歲寧夏用兵費銀百八十餘萬兩,朝鮮之役七百八十餘萬兩,播川之役二百餘萬,今皇長子及諸王子丹封冠婚至九百三十四萬,而袍服之費複二百七十餘萬,冗費如此,國何以之?

這王德完性清廉秉直,直言敢諫,曾經有半年就上數十疏之先例,在朝野影響頗俱。他還有一同鄉好友黃輝,同樣在朝為官,四月才從右中允升為右諭德。

王德完鬱鬱不得誌,屢次上疏皆是石沉大海,內心憂忿之餘,常常去靠近西華門的廊下家買酒吃。嚛魰尛說蛧

由長庚橋自北向南有一長連屋子,直抵禦酒房後牆,通共三十一門,俱是宮裏答應長隨所住之地,有佛堂以供香火,三時鍾磬,宛如梵宮。因為他時常來會極門單獨交本,每次都會專門繞到廊下家買酒。再者,這廊下內酒可是宮裏一絕,眾長隨各以曲做酒,貨賣為生。

宮裏內法酒都稱‘長春’,但以‘金莖露’和‘太禧白’最為著名。金莖露弘治年就有了酒方,其酒清而不冽,醇而不膩,味厚卻不傷人。太禧白色如燒酒,澈底澄瑩,濃厚不膩,是內法酒的精品。

禦酒房也造好酒,除了那兩種外,還有荷花蕊、寒潭春、秋露白、長春白等等。不過那都是皇帝跟宮裏人享用,一般人還吃不到。

王德完常去買酒那家就在佛堂旁邊,一個年老有勞的長隨居於此地,他年輕時就在禦酒房幹過,老了不中用了,就在廊下家住著,平時除了釀酒就是禮佛,此外再無其他嗜好。

這家的金莖露是一絕,王德完曉得它還是通過好友黃輝。那人就是個酒鬼,隻要是酒來著不拒,也是,他要不喝酒,簡直就對不起他那巴蜀才子的名頭。

王德完一想起黃輝那嗜酒如癡的模樣就覺得好笑,袁宏道那句詩‘酒障詩魔都不減,何曾參得老龐禪’尤為傳神,就像為他而作一樣。

不知今天能碰巧遇著他不?王德完邊想邊走。一路經過許多家,這裏家家門前都栽有棗樹,森鬱繁茂,這個季節棗花已落,仔細瞧枝葉間都有白白小小的果子長出來,看來要不了多久就能吃上棗子了。

說來也奇,廊下家這地方栽的棗樹結的果實特別甘脆可口,他可是嚐過無數次。一想到那味道,王德完咂咂嘴,似乎口水又要開始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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