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餉,擠擠總是有的】(1 / 2)

陳蕖無奈,隻有出一下策——加派地畝銀。

九月丙戌,戶部就以征播乏餉,命四川、湖廣地畝權宜加派,總督於三省通融支用,仍禁有司豪右巧避侵漁等弊,毋累窮民,兵罷之日即行蠲免。

具體就是稅糧每石加派一錢二分,計算得來,四川需額外加派十二萬三千四百二十五兩,湖廣需加派湖廣需加派二十六萬二百二十三兩。

而且眼見秋糧征收在即,戶部同時也嚴令天下各布政司,今年的稅款征收務必一次繳清,不得比限(欠稅分期)。

隻要秋稅開征,揭不開鍋的戶部太倉總能續上一點血,但就怕……遇災蠲免。

丁巳日,沈一貫進奏:今天下可憂者,播患方殷,虜警日聞,然邊境之患也。據各撫按奏報,則山陝、兩河、齊楚、三輔,無處不災,京師米價湧貴,不啻三倍!貧人滿前寧能枵腹待斃?恐有奮挺持耰而為亂者矣。夫一處有亂尚可撲滅,自京師以至四方,無不被滅,無不思亂,誰能撲之伏祈?皇上大發慈悲以救天下之急難,即未能盡罷礦稅,亦宜先將各處米糧一切免稅。蓋祖宗定製稅課,各色有稅,惟米糧農具無稅,所以厚民生,奠國本者如此。今不遵祖製一概抽分,四方之米販不來而農人之生業蕩廢!此絕民生而戕國本也。乞軫念窮民亟覃,聖惠仍敕戶部議所以,佐元元之急。

朱翊鈞依然很有耐心的看完奏章,久久不言,隻是眉頭越蹙越緊。稍頃,還是將疏一合,甩給一旁伺候的田義,說道:“不報。”

“陛下……”向來謹守規矩田義今日卻忍不住出了聲。

朱翊鈞似乎並不驚訝,但也不是毫無反應,末了還是抬起頭,清清淡淡地看向田義。

田義臉色不顯,心裏卻一陣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他緊走兩步上前,跪倒,匍伏於朱翊鈞腳下:“奴婢萬死,請陛下恕罪!”

臉朝地的田義,看不見朱翊鈞的臉色,隻能耳朵來辨別陛下的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也有一炷香的時間,田義心裏琢磨著,終於聽見朱翊鈞開口。

“田義,”

“奴婢在!”田義將身子埋得越發低,幾乎貼在了地毯上。

“朕知道你心裏想什麼……不過,朕倒是先問問你,外廷的大臣們成天都讓朕免去礦監稅使,以紓民窮,那麼朕就想知道,天下子民窮遏,真的就跟礦監稅使有關?”

田義不能回答,也無法回答。

“你沒有回答,但朕知道你心裏有答案,姑且不談你是怎麼想的,不過朕以為,你的想法恐與外廷那些大臣們無二。朕,其實並不相信他們的話……”

“奴婢罪該萬死!”

“田義,君臣之間要講秩序,朕允你在禦前可以偶爾無狀,但,規矩就是規矩,不要壞了規矩,朕討厭不懂‘規矩’的人。起身吧……”

這頓敲打不可謂不重,田義起身之後,發現後背貼裏早就浸濕大半。

翌日,朱翊鈞諭旨:從戶部請,畿輔災蠲,起運京邊折銀,命有司多方設法賑救。然而戶部還請罷礦稅,卻未見從。

雲南原借四川的十萬兩銀子也有了消息,壬戌日,陳蕖進言,雲南原借川餉十萬,業經題奉,欽依俾解赴貴州應用,今據回稱隻有征緬餘銀六萬有奇,合無暫將見在銀兩速行先解,其餘隨即湊足,務要同心共濟,無分彼此。

“嗬嗬,”朱翊鈞覽奏,一目十行很快看完,然後嗬嗬一笑。要不是此次為平播跨省調餉,都還不知原來各地方衙門都是這麼拆東牆補西牆。就像雲南將見在銀解往貴州,那借賬是不是也隨之轉移?讓不讓貴州還?若是還了這筆,轉頭會還給四川嘛?或者雲南沒錢了,反過來再借貴州?實在沒得還,就向戶部報個災、哭個窮,說不定這筆欠賬就蠲免了。到最後……

“到最後,誰會是最吃虧的那個……自然是朕。”

戶部沒錢,要來找他借內庫,借常盈庫,借節慎庫,他不答應,禦史科道就要來煩他,所有大臣都要來勸諫他,然後他們個個都忠君愛國,而他就成了昏庸殘暴的皇帝。

朱翊鈞搖了搖頭:“都是這般作為的,叫朕如何能信你們!”

兩日後,戶部再進言:今天下各處饑饉,都門米價騰湧,所賴逐末之民(商人)轉糴他處,是必設法招徠,寬其屬,禁人胥,樂趨民,方緩死。今稅榷中使項背相望,密如羅網,嚴如湯火,無論在場在廩,即升鬥糜所不索,無論舟載車裝,即負戴靡,所不問彼逐末者將何利而為之勢?必人人裹足,家家懸金,民不轉,死於溝壑,則弄兵於潢池(造反諱稱)耳。伏乞敕諭榷官悉蠲米麥豆穀諸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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