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病曆上寫明的病史。
粘好化驗單的男生站在他身後,對紀冉拎取重點的能力很訝異,畢竟這麼一大段文字,很多還是問診時候的描述性症狀。
床頭的嶽揚問:“去年有暈厥的情況嗎?”
7床是位六十歲阿姨,想了想道:“有哇有哇,頭暈的不得了,眼睛一片黃都看不清了,兒子帶我來的醫院。”
她說完,病房裏安靜了片刻。
一個大病區加上家屬,少說站了二十個,嶽揚的煙嗓音量不大不小,剛好都能聽見:
“病曆都不會看你學什麼醫?”
拎開水瓶進來的姑娘嚇得腿一軟。
她和紀冉是同學。
一樣的天北臨床八年,紀冉在整個天大醫學院都很有名。
一是長得帥性格好人出名。三年前的江南省高考狀元,因為高考前兩天頂風作案去看演唱會,成績出來之後上了好一陣新聞熱搜,堂堂醫學院一棵草,人帥心善小太陽。
二就是成績。
紀冉的均分在醫學院是當屆翹楚。無論是大一大二的基礎生化理論還是大三的影像實驗等等,醫學生的理論容不得一絲馬虎,紀冉從來都是分最高的那一個。
但此刻病房裏的氣氛卻不是這麼個意思。
暈厥,頭暈,眩暈。
助理醫師在病曆板上寫下“眩暈”兩個字,嶽揚當著一大區人的麵,又朝三個人扔了一句:
“去把辦公室垃圾倒了。”
心內見習頭一天,小少爺打了一上午的雜,累的不輕。
而另一邊的情況也沒好哪裏去,顧暄和的助理醫師從問診室裏把三個人半轟半趕的弄了出來,隻因為貼錯了一張化驗單。
紀冉這會兒才知道這人為什麼早上把自己劃到了另一頭——
他顧大醫生怕自己使喚起來不順手,罵起來不順口。
“委屈了?”
一個小護士跑過來,紀冉認出她是早上跟著查房的,手裏跟著被塞了一瓶水。
見習學生沒有辦公室休息,隻能坐在護士站的休息台,小護士安慰他道:“你已經是我見過挺優秀的了。”
“嶽副主任這個人脾氣很差,再加上他最近剛要升的主任突然飛了,已經擺一個多月臭臉了。”
小護士明顯是個顏狗,隻給紀冉一個人拿了水,旁邊的薛樂隻能幹著過來聽:“可那說的也太難聽了……”
“算可以了。剛才那個情況,我見過別的學生直接念病曆被他喊滾的,你就概括錯一個,已經算好了。”小護士道:“不過以後記著,所有不確定的先問。不然像你們這樣的學生,臨床都是撿最難聽的罵,怕的就是你們將來耽誤別人。”
醫生容不得錯。
從沒有哪一個專業像這樣,從學生時代就開始直麵生死。挨最難聽的罵,卻沒法還口,因為一切都攸關生死,甚至隻為一個極小的細節。
紀冉真的站在這裏,才有了一點實感,甚至腦海中浮現了一些過去很久的人和事,突然有了點不真實的感覺…
“不過我看你病程病曆都整理的很好。”
小護士眉開眼笑的看著紀冉:“以前是不是在哪看過?”
“沒吧。”
紀冉想了想,卻也是真的記不清了。
見習一周四次,剩下的時間還得回學校上課寫論文,晚上回到寢室一排時間表,紀冉發現一年就隻剩下春節七天樂...
同寢的薛樂坐在他上頭的床裏,發出一聲哀嚎:“我他媽好想回去高考啊!”
對床的老姚不幸輪在神經科,正裹著被子繪聲繪色:“臥槽你們知道嗎?他上午就說他有點想吐,結果中午就死了......死了你知道嗎?感染的比老子尿尿都快。我他媽都陰影了,我現在轉專業還來的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