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夏均祥與王活嘴開了禮單,允了他的神福,專等十九過禮。不到幾天,竟已到了正日。這日大早。均樣就叫家人把前進腰門關鎖起來,因國華的棺柩供在裏麵,今日是個喜事,怕又忌憚。又叫將書房打掃潔淨,預備媒人起坐。雖不張燈結采,也還鋪了紅氈。各事齊備,隻等男家人來。
過了辰脾時分,隻見家人持了名帖進來,門口車馬聲音嘈雜,人聲又是吵嚷。知道是聘禮來了,趕忙招呼“有請”。早見王瑤與洪鵬程兩人穿了盛服,走進門來,到了書房,行禮已畢,吃了三道茶,然後招呼將禮物擺上。
那些葉家人等皆穿紅紮綠,一誹一排的端了上來。四鄰老老少少俱來爭看,熱鬧異常。那些綾羅緞疋珠翠金銀計有二三十端,眾人擺至桌上,然後一同上來道喜。均祥叫人發賞,鬧了一會,方才把這些鎖事弄定。又向洪鵬程說道:“小弟因在服中,未便請人相陪開盒,亦未另請全福,就請兩位大冰累手。”王瑤哈哈笑道:“你倒會得省事,若說全福,我也有三四個男女,就像我多養兩個便了。”說著笑著,就與洪鵬程兩人站起身來,在中間開了盒子,取出庚陽。均祥道:“先父現已物故,各事應由小弟作主,雖然如此說法,卻也要稟明家母,請兩位少坐一刻。”洪鵬程道:“理當如此。”說著,均祥就取了庚陽盒子,走進上房。
隻見那些家人婢仆,這徐翠蓮全擁在屏風後麵,爭著你說這件衣服新鮮,他說這副首飾好看,就嘰嘰喳喳說個不了。均祥見著問道:“太太在那裏呢?”翠蓮忙應道:“太太還在房中,我同你去。”兩人就一齊走至趙夫人麵前。均祥先把葉家禮單逐一念與趙夫人聽了一遍,說道:“有這樣子,也算看得下去了。庚帖在此,特地來請母親的示怎樣寫法?”趙夫人道:“你現在是個家主,我一千歲是個女流,你著怎樣寫就怎樣寫是了。但是既開下盒子,那些首飾東西也要拿一件與你妹子看看,還要教他戴下子,這也是一個俗套。”均祥道:“我原不懂這些事,既是俗例作的事,就請母親同媳婦去做罷,外麵有客,無人相陪,庚帖我就寫了。”隨即又走了出來,當著洪王二人寫了生庚。裏麵趙夫人與徐翠蓮就將拜盒拿在手中,同到瑤雲房內。隻見瑤雲睡在床上,滿臉的淚痕。趙夫人看見,就叫徐翠蓮將他拖起,問道:“慶喜到那裏去了?”
瑤雲嗯了半會,說道:“我今日渾身發燒,覺得有點不爽快,叫他們出去頑耍,我這裏似乎清淨些,免得令我煩惱。後來肚癇,要薑湯吃,沒人去要水,我叫慶喜去了,大約停一會也就回來的。”趙夫人聽他說這話,疑惑是真情,也就不往下問,但把那些頭麵簪環取出隨意代他帶上幾件,說了兩套吉祥話,然後仍自出來,照應各事。
且說慶喜從前日與瑤雲定計之後,又將所有的首飾同金銀包了一包,又將二人的東西擺在一處,又做了兩雙緊腳的鞋子。足足忙了幾天。今日早上就同瑤雲預備,等人來時,他就出去買辦衣服,又教了瑤雲幾句話。方才瑤雲回答趙夫人的話,即是同慶喜商議定了的。不多一會,大賓已到,他就趁著眾人取了一包散碎銀子走出去了。走了兩條街道,隻見來來往往,許多熱鬧,不覺到了一家衣店,隨即進去,揀了兩套衣服,兌了銀子。又怕店家疑惑他是女流,買男人衣服何故,故意說出夏家與葉家做親,不日喜期就到,我有個兄弟要去打集,衣服襤縷,所以代他買兩套衣服。店麵人家隻要有生意做,也不問他真假,慶喜就將衣服包好,然後又到一處買了兩雙小靴子,包在一起,即由原路仍從後門走了進來,卻好沒有一人碰見。
進了房內,見瑤雲仍在床上啼哭。慶喜上前問道:“可有人來問你麼?”瑤雲道將前事說與慶喜知道,且道:“我照你說的話回答,他們並未疑惑。我看你此時也到前麵走走,有什麼話也好聽聽。”慶喜一邊答應,一邊就將衣服交與瑤雲,叫他收好,他就一人來到外麵。正見眾人來與老夫人道喜,他也隨眾人磕了兩個頭。趙夫人問道:“小姐薑湯吃下去,現在可好些麼?”慶喜道:“小姐也沒有什病恙,因今日是個行聘的日期,又聽見出嫁急促,心內總有點煩悶,隻是怕人多吵鬧,清淨一人,靜息兩天就可好了。我看太太們倒不必常去看他,好像有點害羞,其實這事人人都是有的,有什麼礙緊。“這句話把眾人說得哈哈大笑,趙夫人罵道:“你倒老臉不怕羞麼?明日就叫你陪小姐去,看你看見羞不羞?”慶喜也紅了臉,笑道:“我不過這樣說法,你們就來笑人。”趙夫人道:“你既叫我不要去,現在男家那些東西你就代我帶了去,好讓小姐自己收好,後天仍是要帶到他家去的。”